手机上的监控画面骤然归为一片黑暗，远在苇星市之外的住所中，路西恩皱起了眉头。
监控画面消失得太快，快到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任何细节。浓雾像是一堵墙，不仅阻挡了视线，就连魔力感知都被完全隔绝。现在连监控都失效了，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低声咒骂一句，恼怒地将手机扣在桌子上。
现在的他状态太差，根本不敢冒险留在苇星市内。这种被迫放弃情报掌控的感觉，就像被蒙住双眼扔进角斗场。
路西恩现在只能相信血肉母亲和它子嗣的能力。
“路西恩，政府发布了紧急新闻。”白昭华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她看起来远比这只混血恶魔要冷静许多。
为了抵消路西恩那短暂的直播带来的影响，政府部门在第一时间决定延迟播报战线情况。混血恶魔快步走向沙发，手机屏幕上，一位穿着正装的女主播正在播报：
“……请各位居民停留在家中，尽量不要外出。苇星市已经全面展开了高阶防御魔法，此次行动不会对各位的生命与财产安全造成任何影响……”
“高阶防御魔法，还是整个苇星市？！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路西恩猛地夺过手机，看向视频中的画面。
作为恶魔，路西恩可太清楚这种规模魔法需要消耗的魔力了，在人界这种魔力稀薄的环境，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无人机拍摄的画面切换过来，黑白素描般的毫米波图像中，SmE大楼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深坑。在深坑底部，几团模糊的黑影被打上了马赛克，而周围，正是早就准备好的魔法使。
路西恩的呼吸一滞，魔导部门不仅早有准备，甚至对他的行动了如指掌。这个认知如同一桶冰水浇在他头上，刺骨的寒意从脊背窜上来。
“雾气……”他喃喃自语，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普通的雾气怎么可能隔绝魔法感知？那笼罩全城的白雾根本就是魔法！从昨晚开始，他和白昭华就一直待在实验室里，竟然没有亲自去确认。
白昭华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曾经充满野心的眼睛此刻就连路西恩也看不懂，她轻声问道：“我们失败了吗？”
精心策划的直播，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对“血肉母亲”的盲目信任……所有这一切，在魔导部门早有准备的应对面前，简直就像小丑的滑稽表演。
路西恩没有回答。最令他恐惧的不是失败，而是意识到自己可能从一开始就是棋子。他的每一步行动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所谓的灭世计划不过是别人剧本里早已写好的一章。
他所需要面对的敌人，远远超乎想象。
无知不是致命伤，无知和自大才是。恐惧攥住了他的心脏，如果说从头到尾，他的一举一动都被预料到了，那么他的行动的意义又是什么。
路西恩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他真的怕了。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恐惧感如附骨之疽，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连血肉母亲早就被知晓有了应对之策，他还有什么底牌？
“昭华，我们逃吧，趁母亲还能拖延一会时间……”
这句话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路西恩整个人都佝偻了几分，像是突然间就失去了所有的精力。
十几年的精心谋划，无数个日夜的殚精竭虑，全都化为泡影。他清楚地知道，等待失败者的将是什么下场。
“好啊，我们去哪里呢？”白昭华欣然答应了这个建议。
路西恩魂不守舍，猛地抓住她的肩膀，指甲几乎要嵌入皮肉：“去魔界，去一个没有永夜领主的地方，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此刻的他狼狈得像条丧家之犬，什么都不剩下，唯有眼前这个女人是他最后的还拥有的东西。白昭华轻轻抚上路西恩的手背，触感冰凉。
……
战场上的局势正在恶化。
莫菲莉丝的魔法阻隔起了大作用，四只子嗣魔物没能获得人类灵魂的滋养，成长陷入停滞。
但那只被称为“血肉母亲”的庞然大物忒提玛，却以惊人的速度膨胀着，它似乎能直接从人类的恐惧情绪中汲取养分。路西恩的直播带来了最直观的影响，就算后面补救及时，但仍然控制不了恐惧和害怕情绪的转播。
仅仅是看上这些魔物一眼，人类就发自本能的恶心与害怕。
齐岁的魔法同时作用于近乎一千只的魔物，魔力储备量不足以支撑他彻底消灭血肉母亲，只要没能一击毙命，任何的伤势对于这只生命力无必顽强的恶魔，都能够转瞬之间恢复。
“体长已达七十米！囊泡成熟度80%！预计十分钟后将至少有六百只新生魔物破茧！”
新来的消息让所有人的心一沉，这才多久？又有六百只的魔物即将诞生，忒提玛的生育速度太快了！
马长安的眉头拧成一个死结，六百只魔物同时诞生，这对已经捉襟见肘的防线无疑是毁灭性打击。
第一波的子嗣交给了齐岁解决，那么第二波呢？现在齐岁魔力不足，他们能怎么办？莫菲莉丝全力支撑起魔法防御，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他们能否在下一波的攻势中撑住？
阴霾笼罩在每一个身上，在耳边响起各种各样的报告声中，有一个尤为清晰。
“马部长，齐岁的通讯请求。”
马长安心头一紧，一下就猜到了这个人心中的想法。
没有魔力储备，想要发动第二次魔法，唯一的选择就是透支灵魂。这则通讯，多半是来请命的。
但他怎么能够答应！
一接通，马长安就不容置疑道：“齐岁，我告诉你，不可能！想都别想！”
通讯器那头的风声呼啸，夹杂着远处魔物的嘶吼。齐岁的声音穿透杂音传来，寸步不让：“秦念还没有回来，这是目前唯一的手段。如果让这批子嗣扩散到全城，再想处理就是天方夜谭，现在就是最佳时机！”
事实正如齐岁所说，可那又怎么样？第一次，他让十四岁的少年去冒着生命危险潜伏于SmE公司；这第二次，让刚成年的青年去消耗生命释放魔法，他可做不到！
更何况，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不行！”马长安一拳砸在控制台上，“血肉母亲不除，这个过程会不断重复！一次两次你能撑住，三次四次呢？”
要是让秦念知道了……
“哎呀呀，看看，这都让我听见了什么？马部长这么生气，在我不在的时候，小岁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