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还没完。秦念的视线在攒动的人群中扫过,猩红的瞳孔在阳光下微微收缩,最终锁定了一个正往广场边缘小心翼翼挪动的身影。
那是个用粗布头巾裹着脸的妇女,怀中紧紧搂着一个襁褓,佝偻着背试图隐入人群。
“贝克夫人。”秦念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妇女耳边,“您这就急着离开了吗?”
妇女的身体猛地僵住,双腿发软失去了力气,“扑通”一声跪坐在地上。怀中的襁褓差点脱手,她慌忙搂紧的动作反而让周围人看得更清楚,这不就是刚才哭诉丈夫被误杀的那个可怜寡妇吗?
刚刚这人还声泪俱下地给周围人大声哭诉,这个时候怎么突然来到了广场边缘,难道她也有猫腻?
“哦,抱歉。”秦念突然轻笑出声,指尖点了点太阳穴,像是埋怨自己记忆力不好,“我记错了,您应该是……贝克小姐?”
这个称呼被他咬得又轻又软,像在品尝一块甜腻的毒糖,“毕竟教会的婚姻登记册上,可没有您的名字呢。”
这位伪装的妇女嘴唇剧烈颤抖着,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秦念的目光落在她怀中那个过分安静的襁褓上,声音突然结冰:“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孩子究竟是从哪偷来的?卫兵!”
四名银甲卫兵立刻从人群外围冲来,从瘫软的贝克手中接过孩子,把她按倒在地。这又引起一片哗然。
秦念看向秦时兰,猩红的眼眸里盛满讥诮:“现在,尊敬的圣女大人,您口中那些‘无辜者’,还剩几个?”
秦时兰的嘴唇像离水的鱼一般开合着,精心修饰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却感觉不到疼痛。
在脱离理查德准备的演讲稿的内容后,她就像个蹩脚的木偶,被剪断了所有提线,在秦念咄咄逼人之下,说不出来一句话。
见状,秦念叹了一口气,现在还不是处理女主的时候。需要再等等,等她的气运逐渐掉光,这样的效果才更好。
“圣女阁下,您住在镶金嵌玉的圣殿里,不曾见过灾难,自然不知道普通人的生活如何,也不知道污染者会给人们带来多大的危害,才能说出这番话语。”
温和的笑意出现在秦念的脸上,看似给秦时兰递台阶,实则是不安好心地循循善诱:“不过,我并不怀疑您追求纯净、为普通人奉献的心。试问,圣女阁下,您是否能永远坚持对纯净的坚守?”
此情此景,恰如秦念刚来到这个世界在审判厅的那一刻,不过秦念和秦时兰的身份调转。
“当然!”其他的秦时兰可能不会,但这种表决心的话语,她会。圣女坚定道:“我会永远追随纯真纯善之神!”
“试问,您是否在灾难之时,能为普通人、为世界献出自己的力量?”
秦时兰挺直脊背,蓝色瞳孔里强撑出几分坚毅:“当然,就算是献出生命,我也义不容辞!”
稀稀拉拉的掌声从台下传来,与一开始不同,现在为此欢呼的人并没有多少。除了往日里狂热追随她的信徒们,其他人或多或少都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这个圣女。
秦念忽然笑了。他后退半步,优雅地行了个礼,意味深长道:“愿您永远记得今日的誓言。”
他一点也不留恋地转身离去:“舞台还给您了,圣女大人。”
秦念轻盈地跃下高台,他环顾四周,不见齐岁踪影。
看来这位可怜的皇室看门狗是去找老国王述职去了。与秦念不同,齐岁好歹算是皇室的人,上面还有一个老国王当上司,完全不如秦念无人能管的自在。
“真可怜啊。”秦念轻声自语,眼中看不见半点可惜,全是幸灾乐祸。在心中为某人哀悼过后,秦念就往那群早早就激动不已的肃清者走去。
他刚走到广场边缘,萨瑟兰就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年轻人红着眼眶,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副主教大人,您没事真是太好了!要是您再不回来,我和白钰都打算去洛安城找你了!”
“谁要跟你这个蠢货一起去送死?”白钰冷着脸打断,看向秦念时却乖巧了下来,“不过,听您说洛安城出现了恶神?”
“已经解决了。”秦念轻描淡写地带过,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倒是你们……我很早就看见了,从最开始起就在密谋什么?”
空气瞬间凝固。
白钰和萨瑟兰你看我,我看你,没一个人吭声。这些小心思,怎么能告诉副主教?这也太不合适了。
他们不好意思说,有的是人帮他们说。
见两人支支吾吾,秦念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海伦娜。这位女士无奈地叹了口气,给两个小年轻留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后,红唇轻启:“他们在商量,今晚怎么教训圣女阁下。”
“海伦娜女士!”萨瑟兰差点跳起来,白钰则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生无可恋地试图解释道:“是这样的,副主教大人,我们不是故意对圣女阁下不敬……”
“加我一个!”秦念双眼放光,像个发现新玩具的孩子,“今晚直接套了麻袋打,我教你们怎么打又疼又不伤身!”
听起来老惯犯了。
海伦娜扶额转身,她差点忘了,这位令人闻风丧胆的副主教,本质上还是个爱闹的年轻人,喜欢玩乐也正常。
副主教一走,虽然说把场地还给了圣女,但他们原本的计划和节奏完全被打乱,又闹出来两起做伪证的事情,这个演讲是讲不下去了。
当理查德后知后觉带着侍卫匆忙赶到时,秦念人早就都不见了,空留不知所措只能用苍白的言语试图挽留人群的秦时兰。
他只好捏着鼻子收拾残局。
“北方公爵居然失手了?”理查德死死盯着空旷的广场,靴底狠狠碾碎了一朵红色的花朵,汁液染红了地面,像极了未干的血迹。
那两个难对付的人都回到了王城,这可太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