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踩着碎步冲进丞相府书房时,沈从安正握着朱笔批阅公文。
窗外的梧桐叶被晚风卷落,落在窗棂上沙沙作响,却不及女儿带着哭腔的脚步声来得震耳。
“父亲!”
沈清辞一把推开门,石榴红的裙摆扫过门槛,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顺着脸颊滚落,砸在青石板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扑到沈从安面前,膝盖重重磕在冰凉的地砖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却顾不上揉,只攥着父亲的衣袖,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
“您一定要帮我,一定要帮我啊!”
沈从安被女儿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搁下笔俯身扶她。
“清辞,快起来,地上凉。有什么事好好说,父亲哪次没依你?”
他的语气里满是疼惜,指腹擦去女儿脸上的泪痕,触及她泛红的眼眶时,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沈清辞却不肯起身,反而哭得更凶了,肩膀一抽一抽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猫。
“父亲,周生辰他……他眼里根本没有我!今日宫宴上,他处处护着漼时宜那个小贱人,连一句重话都不肯让她说我,反而对我冷言冷语!”
她提起漼时宜时,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底的恨意混着泪水,看得沈从安心里一沉。
绿萼跟在后面进来,见自家小姐跪在地上哭,连忙上前想扶,却被沈清辞挥手推开。
她只能站在一旁,低声向沈从安解释。
“老爷,今日宫宴上,小姐不过是想问漼姑娘几句话,小南辰王就立刻过来护着她,还没等小姐说完就拉着人走了。后来宴席上,小姐想跟漼姑娘比骑马,也被小南辰王拦了回去……”
“何止是这些!”
沈清辞猛地拔高声音,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他还当着所有人的面,揉漼时宜的头发,跟她说要送她回府!那模样,温柔得从来没给过我半分!父亲,我喜欢了他这么多年,为了他,我收藏他遗失的玉佩,学他喜欢的琴棋书画,连穿衣打扮都按着他可能喜欢的样子来,可他呢?他眼里从来都只有那个漼时宜!”
沈从安看着女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
他知道女儿对周生辰的心思,从她十二岁那年在宫宴上见了周生辰一面后,这颗心就系在了那位小南辰王身上。
这些年,女儿为了周生辰做的那些事,他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他轻轻拍着沈清辞的背,声音放得更柔。
“清辞,别哭了。周生辰性子本就冷淡,对谁都是那样,你别往心里去。”
“不是的!”
沈清辞猛地抬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执拗。
“他对漼时宜不一样!他看她的眼神,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温柔。父亲,我知道,他现在心里只有漼时宜,可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啊!”
她说着,从袖中掏出那枚被攥得温热的玉佩,玉佩上的“辰”字被指尖的温度焐得发亮,边缘却被她掐出了几道浅浅的白痕。
“父亲,这是他小时候戴过的玉佩,我找了整整三年才从民间买回来。我把它当成宝贝一样藏着,可他连看都没看一眼。漼时宜不过是陪了他几年,就能得到他全部的心思,凭什么?”
沈从安看着那枚玉佩,又看了看女儿满脸的泪痕和不甘,心里的天平渐渐倾斜。
他的女儿,自小就没了母亲,虽然养在姨娘膝下,可姨娘性子怯懦,哪里能给得了清辞真正的疼爱?
这些年,他忙于朝堂事务,对女儿总是少了些陪伴,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满足她的心愿,不让她觉得孤单。
清辞娘走得早,临终前拉着他的手,反复叮嘱要好好照顾女儿,别让她受半分委屈。
这些年,他一直记着这句话,女儿想要的东西,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他都会想办法摘下来。
如今女儿唯一的心愿就是嫁给周生辰,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伤心?
“父亲。”
沈清辞见他沉默,心里更慌了,她抓住沈从安的手,将脸颊贴在他的手背上,声音带着哀求。
“我知道,以周生辰现在对漼时宜的心思,肯定不肯娶我做正妃。可我不在乎,真的不在乎!哪怕让我入府做侧妃,做侍妾,只要能留在他身边,我都愿意!父亲,您在朝堂上人脉广,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侧妃?”
沈从安皱起眉头,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赞同。
“清辞,你是丞相府的嫡女,身份尊贵,怎么能去做侧妃?传出去,不仅你受委屈,丞相府的颜面也……”
“我不在乎颜面!”
沈清辞打断他的话,眼神里满是疯狂的执念。
“我只在乎他!父亲,难道您要看着女儿一辈子活在痛苦里吗?若是不能嫁给周生辰,我……我不如死了算了!”
她说着,竟真的挣扎着要起身撞向旁边的柱子。
“胡闹!”
沈从安连忙拉住她,语气里带着几分严厉,可眼底的疼惜却藏不住。
“你这孩子,怎么能说这种傻话?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父亲怎么会让你做傻事?”
他看着女儿哭得红肿的眼睛,心里的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
罢了,颜面再重要,也比不上女儿的开心。
只要清辞能得偿所愿,哪怕让她入府做侧妃,哪怕被朝臣议论几句,又有什么关系?
“父亲答应你。”
沈从安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几分沉重,却异常坚定。
“父亲会想办法,让你留在周生辰身边。”
沈清辞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泪水还挂在脸上,嘴角却已经咧开了笑容。
“真的吗?父亲,您说的是真的?”
“真的。”
沈从安点点头,伸手将女儿扶起来,让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又吩咐绿萼。
“去给小姐端杯热茶来,让她暖暖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