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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在静谧的殿内轻轻摇曳,昏黄的光晕如薄纱般铺展在紫檀案几之上,映得那张素白奏报纸背微微泛出青灰。水痕犹存,一行墨迹隐约浮现:“子正,火起,应变。”字如刀刻,深浅不一,似是用极急之笔匆匆写下,又似被刻意抹去大半,唯余这八字残影,在光影交错中若隐若现,仿佛藏着一段未尽的密语。

玉沁妜端坐于案后,指尖轻抚过那行尚未褪尽的水印,指腹缓缓压下,触感微凉而滞涩,像是按住了某种即将逃逸的讯息。她眸光沉静,神色不动,却在那一瞬将整张奏报无声地折成四叠,动作精准如量尺裁剪,不多一分,不少一厘。随即起身,步履轻缓却不带丝毫迟疑,走向墙边那枚毫不起眼的铜铃——其形古朴,色泽黯淡,表面布满岁月磨蚀的斑驳纹路,若非细察,极易误认为寻常饰物。

她伸手取下铜铃,指尖在底座处轻轻一拧,只听“咔”一声轻响,机关悄然开启,一道暗槽自墙缝滑出,幽深如眼。她将黑漆竹筒稳稳放入其中,再合上机关,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演练千遍。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唯有烛火因气流微动而晃了一下,旋即归于平静。

门外内侍低眉垂首,双手交叠置于腹前,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她只淡淡一句:“天机楼暗阁,凌霄亲启。”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冰珠落玉盘,冷而不厉,却自有不容置疑之威。

竹筒交付之后,她缓步回案前,重新落座。户部昨日呈上的粮册摊开在眼前,纸页泛黄,墨字工整,记录着各地仓储、赋税、漕运之详。她一页页翻过,指尖划过纸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节奏缓慢而有序,仿佛真在逐字审阅。然而,她的眼并未落在纸上,目光空茫,心神早已随那支竹筒飞越重重宫墙,穿街过巷,直抵西市尽头——那座掩于尘烟之中、常年闭门谢客的灰色小楼。

天机楼。

三层飞檐低伏,灰瓦覆顶,门前一杆旧幡随风轻摆,布面残破,字迹模糊,唯余“天”字一角尚可辨认。平日里无人问津,偶有商旅路过,也只当是间废弃多年的旧铺。可在这京城暗流涌动的棋局中,它却是唯一能窥见天下风云的眼。

一个时辰后,暮色渐浓,晚风拂过屋脊,卷起几片落叶。一道青影倏然掠上灰瓦,身形矫健如狸猫,落地无声。那人立于檐角,衣袂飘动,腰间七香囊随风轻晃,散发出淡淡药香与异域气息交织的味道。正是凌霄。

他抬手接过自南而来的一只信鸽,从其脚筒中抽出素笺,展开一瞥,唇角微扬,浮现出半分讥诮笑意。那笑极淡,转瞬即逝,却似含着万般不屑与洞悉。他扫完内容,不再多看一眼,转身跃入楼中密室。

密室之内,四壁挂满各州地形图,绢帛泛黄,朱线勾勒山川要道,墨点标注城池关隘。中央一张北境全貌图尤为醒目,以朱笔圈出三处战略要冲,旁边已有人提前批注数语。凌霄提笔蘸墨,在旁添写道:“沧州东岭可行商队,但沙线断于鹰喙崖以北;黑水坡三月前已封,通行令未发。”

笔锋利落,字迹清峻,每一划皆如刀削斧凿,透着不容置疑的判断力。

写罢,他唤来两名探子。一人扮作盐商账房,头戴方巾,手持算盘,言语谨慎;另一人则化身为游方郎中,背负药箱,口音混杂南北,行走间自带几分江湖气。二人皆精于易容与潜踪之术,曾多次深入敌境,带回生死攸关的情报。

凌霄亲自为他们查验行装,确保特制墨印纸完好无损,并将边关守将私印拓本小心藏入包袱夹层。临行前,他忽从袖中取出半片铜铃残片,递予二人,沉声道:“此物乃三年前玄国细作身上搜出,为其联络信物。如今你们持之北上,若遇接头之人,以此为凭,验明身份方可交接。”

那铜铃残片锈迹斑驳,边缘参差,断裂处可见古老铭文,虽残缺难辨,却隐隐透出一股肃杀之气。二人接过,郑重收好,随即悄然离楼,踏上了通往北境的夜路。

第三日黄昏,夕阳熔金,洒在御书房外的琉璃瓦上,折射出一片温润橙光。忽然,檐下铜铃轻震,一声细微颤音划破寂静。一只灰羽信鸽扑棱着翅膀落在窗台,羽毛凌乱,脚筒漆皮剥落,显是长途跋涉所致。

玉沁妜正在批阅一份河工奏折,听见声响,笔尖一顿,墨汁滴落纸上,凝成一点,宛如一颗凝固的血珠,久久不散。

内侍快步上前取来素笺,双手呈上。她展开一看,果然是凌霄笔迹——清瘦挺拔,锋芒内敛,一如其人。

“边关守备如常,哨台轮值有序。黑水坡黄沙覆地三丈,马蹄印皆朝南退向旧营。玄国主力仍在雁门对岸休整,无集结迹象。三皇子所报军情,全系伪造。其所述行军路线,连哨台编号错两处,乃照抄十年前旧防图。”

文字简练,条理分明,每一个字都像钉子般扎进她的脑海。

末尾另附一行小字,更显谨慎:“已令探子取得守将手书印信,明日午时可返京。”

她缓缓合上纸页,指尖久久停驻在“错两处”三字之上,仿佛要从中抠出更深的真相。窗外暮色渐深,风穿廊而过,吹动帘幕一角,送来一丝初秋的寒意。

她起身,缓步走向书架,脚步沉稳,每一步都似踩在命运的节点上。抽出一本尘封已久的卷宗,封面无题,唯有编号“第52章”。翻开内页,一页泛黄纸张静静躺在其中——正是当年截获的密信副本,上面赫然写着:“边关守备松懈,可速动。”

七个字,看似寻常,却暗流涌动,杀机悄然蛰伏其间。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枚埋藏在静默中的利刃,表面平静无波,实则寒光隐现。它们并不张扬,也不喧哗,只是静静地排列在那里,仿佛一场无声的预兆,等待着某个瞬间被唤醒。风未起时,无人察觉;可一旦念出,便如咒语开启,杀意弥漫,步步紧逼。这七个字,不是警告,胜似警告;不是刀剑,却比刀剑更冷。它们不疾不徐,却已划破空气,直指人心深处最隐秘的恐惧——言语未落尽,命已悬一线。

此刻,她将凌霄密报与这份旧密信并排置于案上,目光来回扫视,如同织女引线,将散落的丝缕一一串联。一边说边防空虚,一边谎报敌军压境,两者看似矛盾,实则互为呼应——目的只有一个:逼她调兵离京!

一旦主力部队向南方撤退,京城的防御力量必将大幅削弱,届时城防空虚,局势动荡,正是发动政变的最佳时机。

她又取出云岫签收的货品名录,指尖缓缓滑过一行行记录,最终停在“齐记布庄”四字上。这家铺子表面经营丝绸绸缎,往来客商络绎不绝,实则早在五年前便已被查出曾为玄国传递密令。虽经整顿,名义上已归朝廷监管,但她始终未曾真正信任。

如今,三皇子刚回京不足七日,此庄便以“贡品”名义送了一批绣品入宫,时间之巧,路径之密,绝非偶然。她命人彻查这批货物,发现其中一件云锦夹层中藏有一张极薄油纸,上印模糊路线图,指向京畿西南一处废弃驿站——正是当年叛军秘密集会之地。

更让她警觉的是百姓的反应。

三皇子归京的那一天,东华门外早已人山人海,街道两旁挤满了翘首以盼的百姓,欢呼声如浪潮般此起彼伏,锣鼓齐鸣,震天动地。有人挥舞着彩旗,有人高呼其名,甚至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颤巍巍地焚香跪地,老泪纵横,口中喃喃称他为“救世之主”。这般场面,哪里还像是一场寻常的将士凯旋?分明已演变成一场万民拥戴、举城同庆的盛典。若只是普通的返朝仪仗,何至于激起如此浩大的民情?显然,早在数日之前,便有心人悄然散布消息,广邀各地士绅名流,组织百姓夹道相迎,精心策划每一处细节,只为将这场本应低调入宫的行程,渲染成一场民心所向、众望所归的盛大亮相。那喧腾的人潮、整齐的呼喊、连绵不绝的香火与礼乐,并非一时兴起的自发之举,而是层层铺排、步步引导的结果。人们看到的,不只是一个凯旋而归的皇子,更是一个被推上民意高台的象征——仿佛天下苍生的希望,尽数寄托于他归来的这一刻。

她坐在灯下,思绪如江河奔涌,层层推进。

这是一盘双线并进的棋局。

外线由三皇子亲自布局,以虚假军情向朝廷施加压力,刻意营造边境告急的假象,诱使中枢在慌乱中做出错误决策;内线则通过民间舆论的暗中煽动,配合宫中内应悄然传递消息、散布疑云,逐步动摇君主的威信,瓦解朝臣对皇权的忠诚之心,从内部侵蚀统治的根基。

外部制造战事危机,内部策动人心离散,内外相互呼应,虚实交错并行。谣言与密谋交织,局势迷雾重重,目的唯有一个——在混乱中打开权力更迭的缺口,于动荡之际悄然攫取至高权柄。

想到此处,她转身走向紫檀木柜,拉开最底层抽屉,取出一封从未拆启的密报。信封密封完好,火漆印记清晰,署名处仅有三个字:百里爵。

这是半月前,那位隐居南山的老谋士私下递来的线索。当时她正忙于应对南方水患,未能及时细读。如今重看,字字惊心:

“玄国近拟‘假战逼和’之策,即伪造边境冲突,诱使大胤主动议和或调防,从而打乱部署,伺机突袭。此策曾在十年前试用,因我方早有防备未成。今闻其再度启用,恐已在途。”

她当时以为不过是旧策复提,未加重视。如今看来,此策竟已被付诸实施,而执行之人,就在她眼前——三皇子玉明照。

她将三份文书并列于案:凌霄密报、三皇子奏本、百里爵旧笺。一字排开,如同三把钥匙,终于打开了同一把锁。

烛火在静夜里轻轻摇曳,昏黄的光晕随着微风起伏不定,映照在纸面上,光影斑驳,宛如水波荡漾。那一页泛黄的绢纸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字迹在光影中若隐若现,似有低语在耳畔悄然回响,诉说着不可言说的宿命与机密。

窗外,夜色如墨般浓重,庭院深处廊檐相连,夜风穿行其间,拂过回廊,卷起一角素白帘幕,轻轻飘舞,如同幽魂低徊。远处传来更鼓声,一声接一声,自宫墙外悠悠传来,穿透寂静长夜,带着几分苍凉与肃穆,敲打着人心深处最隐秘的角落。

她缓缓起身,裙裾轻曳,步履无声地走向案前。指尖微凉,却稳稳执起那支狼毫笔,笔尖浸入朱砂砚中,殷红如血的颜料缓缓渗入毫端,饱满而凝重。她凝神片刻,手腕轻转,笔锋在黄绢上徐徐游走,每一笔都似含千钧之力,又似承载着不容违逆的天意。

最终,一行朱红小楷赫然成形:“召三皇子玉明照,明日辰时入宫觐见。”

字迹清峻挺拔,力透纸背,红如烈焰,在昏黄烛光下静静燃烧,仿佛预示着一场风云将至的朝局动荡,悄然拉开序幕。

每一个字都写得极慢,极稳,力透三层绢帛,最后一个“见”字收锋锐利,似刀斩绳,斩断犹豫,斩断退路。

她将黄绢折好,交给候在一旁的内侍:“交司礼监,明早首道宣召。”

内侍领命退下,脚步轻悄,消失在长廊尽头。殿内重归寂静,只剩铜漏滴答,声声入耳,如同时间的脚步,一步一步逼近黎明。

她坐回案后,翻开一本新奏折,却未动笔。手指轻轻敲击案角,一下,两下,三下……节奏平稳,却藏着难以言喻的焦灼。

忽然,她停下动作,抬头望向窗外。

一轮冷月高悬于夜空,清冷的光辉如薄纱般洒落,悄然铺展在乾元宫门前那层层叠叠的石阶之上,仿佛为古老的宫墙镀上了一层银白的霜色。夜风轻拂,树影微动,四下寂静得只余下更漏遥远的回响。

她站在檐角阴影之下,目光微凝,忽然眯了眯眼。

那道影子——细长、斜斜地横亘在青石台阶的第三级上——本不该出现在那里。宫门早已落锁,禁卫巡视有序,此时此刻,不该有任何人逗留于此。可那影子却分明静立着,轮廓清晰,像是一道无声的警示,又似某种隐秘的预兆,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透出一丝难以言说的异样。

按理说,此刻宫门已闭,禁军换岗尚未开始,廊下不应有人驻足。更何况,那位置偏僻,既非巡夜必经之路,亦非值守岗位所在。可那道影子静静立着,衣摆微动,像是等了很久,又像是无意停留,却偏偏不肯离去。

她没有叫人。

也没有移开视线。

只是缓缓放下手中朱笔,伸手摸向袖中那枚常年携带的紫檀木令——通体乌黑,雕工简朴,正面刻“绝杀”二字,背面嵌一枚微型机关扣。只要一声令下,藏于宫中各处的绝杀堂死士便可从暗处现身,将那人无声擒下。

但她没有。

她在等。

等一个答案。

为什么这个人会出现在这个时候?

为什么偏偏站在那个位置?

那里,正是通往天机楼密道的最近出口。一条极少有人知晓的隐秘通道,连接着宫墙深处与西市边缘,曾是先帝密令传递的专属路径。如今早已废弃多年,入口被砖石封死,地图上亦无标注。可若有人知晓旧法,仍可通过特定机关开启。

她指尖收紧,木令边缘硌进掌心,留下浅浅红痕。

那人依旧不动。

风吹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间一块半掩的铜牌——形制古旧,纹路奇特,青铜质地,表面镌刻北斗七星与戍字徽记。那是十年前北境戍边将领才有的调令符,全国仅铸三十六枚,每一枚对应一位镇守要塞的将军。

而持有者,早已战死沙场。

她瞳孔微缩,心跳骤然加快。

十年之前,北境大战,七万将士埋骨荒原。那一役后,所有调令符皆被回收熔毁,仅存档案留底。如今这块铜牌重现宫中,意味着什么?

是遗物被盗?

还是……有人未死?

她正欲起身,殿外忽有脚步声逼近。不是一人,而是两队巡夜禁军,灯笼高举,铠甲铿锵,火光照亮回廊。显然,例行巡查到了此处。

那道影子倏然退后一步,随即转身,动作迅捷如狐,隐入回廊深处,消失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仿佛从未存在过。

玉沁妜缓缓松开手中的令符,重新落座。

她低头看着那张写完的召见令,目光久久停留在“明日辰时”四字上。忽然觉得,这一纸诏令,或许不只是召见那么简单。

明日的辰时,或许不会太平静。

她闭目片刻,脑海中浮现出三皇子的模样——俊朗温雅,言辞谦恭,举止得体,朝中不少人赞其“仁厚有德”,堪为储君之选。可正是这样一个人,竟能策划如此缜密的阴谋,利用军情、舆论、宫内势力多方联动,步步为营,几乎让人看不出破绽。

若非凌霄及时查明真相,若非她保留着那份旧密信,若非百里爵送来预警……今日之局,或将倾覆。

她睁开眼,目光如刃。

权力之争,从来不是谁哭得可怜,谁说得动人,就能赢得胜利。它是暗夜中的博弈,是谎言与真相的角力,是人心与智谋的较量。

她不能输。

也不允许任何人撼动这座江山的根本。

夜更深了,风渐冷。

她命人添了一盏新烛,火焰跳跃,照亮案上三份文书。她再次逐一细读,不放过任何细节。直至东方微白,晨曦初露,第一缕阳光穿透窗棂,洒在那枚紫檀木令上,泛起一抹幽光。

辰时将至。

她整了整衣冠,扶正凤冠,缓步走出御书房。

宫道之上,晨雾未散,露珠凝于檐角,晶莹剔透。远处传来钟鼓之声,庄严而肃穆。

她站在台阶之上,望着通往宫门的方向,静静等待。

一辆青帷马车缓缓驶来,车辕雕龙,帘幕低垂,正是三皇子的仪驾。

车停稳,帘掀开,玉明照下了马车,一身亲王常服,面容清俊,眉目含笑,向她遥遥一揖:“臣弟参见陛下,愿恭聆圣训。”

她看着他,嘴角微扬,语气平和:“三皇子一路辛苦。昨夜边关急报,朕心不安,故召你入宫议事。不知你所报军情,可有后续补充?”

他神色不变,恭敬答道:“回陛下,军情属实,已有斥候回报,敌军确在集结,恐不久将犯我边境。”

她微微颔首,眸光沉静如古井深潭,不起半分波澜:“很好。那朕倒要问上一句——凌霄方才呈上的密报中提及,黑水坡一带黄沙漫天,覆地竟达三丈之深,可马蹄印迹却清清楚楚,尽数朝南而去,形迹仓促,似有溃退之象,此事你作何解释?更令人费解的是,你口中所述的哨台编号,竟与十年前尘封库房中的旧防图丝毫不差,连方位间距都如出一辙。十年光阴,边关几经战火更迭,地形早已面目全非,连老将都难辨旧迹,你一个新调来的参军将领,如何能说得如此精准?这其中,是否另有隐情?”

话音落下,全场寂静。

玉明照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滞,仿佛被寒风拂过的烛火,倏然凝住,但只是一瞬,他便垂下眼帘,神色如常地轻声道:“陛下明鉴,或许是前方斥候传讯有误,又或是绘制舆图的吏员一时疏忽所致……”

“疏忽?”她冷冷地重复了一遍,声音不高,却如冰刃般刺人,“两个哨台的编号皆错,错得竟分毫不差,连误差的位置与方式都如出一辙——这也能归为‘疏忽’?三弟,你当朕是看不懂舆图,还是听不得实话?”

她缓步向前,足音轻落却似敲在人心上,目光如炬,灼灼逼人:“你可知道,齐记布庄昨夜已被官府查封?那可是多年安稳的招牌字号,一夕之间,人去楼空。”

“你可知道,从那批名义上送往宫中的‘贡品’里,竟搜出了藏于绸缎夹层中的密道图?图上所绘,直通皇城腹地,步步惊心。”

“你更可知道,昨夜子时三刻,乾元宫门前幽影闪动,竟有人手持北境军中独有的调令符,堂而皇之地守在我通往天机楼的密道出口——那是绝密通道,知晓者不过三人,而你,恰好是其中之一。”

她说一句,便逼近一步,声如寒泉滴落深潭,字字清晰,句句如刃。

而他每听一句,脸色便褪去一分血色,额角冷汗悄然渗出,指尖微颤,仿佛被无形之手扼住咽喉,连呼吸都渐渐凝滞。

到最后,他终于缓缓抬起头来,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冷厉的寒光,仿佛刀锋划过暗夜,却又在瞬息之间隐没于无形。他垂下目光,声音低沉而沙哑,似有千钧压在心头:“陛下果然聪慧过人……只可惜,您虽看得透彻,却明白得太晚了。”

她依旧静静地立在那里,神色未动,唇角却忽然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笑容清浅,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决然:“太晚了吗?你当真以为,我会放任你活着踏出这座宫门半步?”

话音未落,远处钟声再度响起,浑厚悠远,回荡在晨雾弥漫的宫阙之间。天边破晓,金光撕裂云层,万道霞光如潮水般倾泻而下,将巍峨殿宇染成一片辉煌。

可就在这宁静壮丽的晨曦之中,空气却悄然凝滞,风息停滞,仿佛连天地都在屏息等待。谁都能感觉到——一场足以颠覆朝局、震荡山河的风暴,正于无声处悄然酝酿,只待一声惊雷,便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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