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洒在庄严肃穆的皇宫金殿之上。三日之期已到,金銮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龙椅之上的皇帝,以及跪在殿中央的祁王萧夜珩身上。
靖王萧夜宸站在文官队列前方,面色平静,眼底却藏着一丝志在必得的微光。他瞥了一眼孤身一人的萧夜珩,心中冷笑:看来他那王妃病得是真重,连殿前对质都无法前来,真是天助我也!
“祁王。”皇帝缓缓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回荡,“三日之期已到,关于祁王妃通敌一事,你可查清了?若拿不出确凿证据,休怪朕按律法处置,你交还兵权的承诺,也当兑现。”
萧夜珩抬起头,脊背挺直如松,朗声道:“回皇兄,臣弟已查明真相!王妃陆晚吟,是被人精心构陷!所有证据、人证,臣弟均已带来殿外候旨!”
此言一出,满殿微微骚动。靖王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带来了?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哦?人证物证何在?速速呈上!”
“皇兄容禀,”萧夜珩不卑不亢,“此案关乎王妃清白,更牵扯朝中重臣。为免有人说是臣弟一面之词,臣弟恳请,传王妃陆晚吟一同上殿,当面对质,以正视听!”
“传祁王妃?”皇帝一愣,“张太医不是说她身染时疫,病重不起吗?”百官中也响起一阵窃窃私语,都听说祁王妃快不行了,怎么上殿?
靖王立刻出列:“皇兄,祁王弟此言差矣!王妃既然病重,岂能轻易移动?若是时疫传入宫中,后果不堪设想!祁王弟莫非是想借此拖延时间?”
萧夜珩看都没看靖王一眼,只对着皇帝,语气笃定:“皇兄明鉴!王妃确实身体不适,但绝非时疫,更非外界传言那般危在旦夕!所谓‘时疫’,不过是臣弟为防止幕后黑手再次加害,不得已放出的烟雾!王妃今日已然好转,可上殿陈情!请皇兄恩准!”
烟雾?好转?这下连皇帝都惊讶了。靖王脸色微变,心中那股不安再次升起。
“准!”皇帝大手一挥,“传祁王妃陆晚吟上殿!”
太监尖细的传唤声一层层传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殿外,带着好奇、怀疑、审视……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两道身影缓缓步入金銮殿。
走在前面的,正是祁王萧夜珩,他玄色蟒袍,身姿挺拔,面容冷峻。
而与他并肩而行,甚至微微落后他半步,被他以一种不着痕迹的姿态护在身侧的,正是传闻中“病入膏肓”、“畏罪自尽”的祁王妃——陆晚吟!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宫装,脸色虽仍带着一丝刻意保留的、大病初愈后的浅浅苍白,但步伐稳健,身姿从容,一双明眸清澈透亮,哪里有一丝一毫病重垂危的样子?她微微抿着唇,神情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坚毅和一丝属于王妃的端庄。
两人一同走来,男的冷峻威严,女的清丽坚韧,明明没有言语交流,甚至没有对视,却给人一种奇异的默契与和谐感,仿佛他们本就该并肩而立。
这一幕,让所有等着看笑话的人都愣住了!
靖王瞳孔骤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怎么会……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张太医的诊断是假的?萧夜珩竟然连太医都骗过了?!
沈清璃此刻若在殿上,恐怕会当场惊叫出来。
陆晚吟走到萧夜珩身边,与他一同跪下,声音清越,带着几分虚弱却清晰的力道:“臣妇陆晚吟,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看着台下这对夫妇,眼中闪过一抹深意:“平身。祁王妃,朕听闻你身染重疾,如今看来,似乎已无大碍?”
陆晚吟站起身,微微垂首,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与愤懑:“回陛下,臣妇并非染病,而是……被人下了毒!”
“下毒?”皇帝眉峰一挑。
“是!”陆晚吟抬起头,目光坦然地看着皇帝,“一种能让人脉象古怪,呈现出类似病入膏肓、甚至……类似某些阴私手段所致症状的毒!若非臣妇略通医理,暗中设法缓解,恐怕此刻早已蒙受不白之冤,含恨九泉了!而下毒之人,正是利用臣妇‘病重’无法自辩之时,散布臣妇‘通敌’、‘畏罪自尽’的谣言,其心可诛!”
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如同玉珠落盘,敲在每个人的心上。直接将“病”定性为“中毒”,将“自尽”定性为“构陷”,瞬间扭转了被动局面!
靖王脸色阴沉,立刻反驳:“空口无凭!王妃说自己中毒,可有证据?又怎知不是你自己服毒,以博取同情,混淆视听?”
萧夜珩上前一步,将陆晚吟隐隐护在身后,冷冽的目光扫过靖王,淡淡道:“皇兄,王妃是否中毒,可稍后由多位太医共同查验。但构陷王妃通敌的证据,臣弟这里,确凿无疑!”
他不再看靖王,转向皇帝,拱手道:“皇兄,臣弟有人证物证,可证明此事乃靖王府首席谋士赵元明,勾结臣弟府中侧妃沈清璃,共同策划的阴谋!其目的,便是构陷王妃,打击臣弟!”
“胡说八道!”靖王厉声喝道,“萧夜珩!你休要血口喷人!赵先生乃本王座上宾,品行高洁,岂会行此龌龊之事?还有沈侧妃,她一介女流,与你王妃有何仇怨?你为了脱罪,竟如此污蔑他人!”
“是否污蔑,一看便知!”萧夜珩毫不退让,声音铿锵,“请皇兄传召人证,祁王府仆役李四!以及,传阅此物!”
他双手奉上那封林楚楚找到的密信。
太监将密信接过,恭敬地呈给皇帝。
皇帝展开信纸,越看,脸色越是阴沉。那字迹,那私章,他如何不认得?正是赵元明惯用的!
与此同时,侍卫将战战兢兢的李四带了上来。李四何曾见过这等阵仗,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李四!”萧夜珩沉声道,“将沈清璃如何收买你,如何指使你传递消息、丢弃伪证,一五一十,当着陛下和满朝文武的面,说清楚!”
李四伏在地上,声音发颤,却还是断断续续地将沈清璃如何以替他母亲治病为诱饵,如何给他银钱和假药材,如何指示他在主院附近丢弃带有异域纹样的碎布条,以及如何让他监视主院动静等事,详详细细地说了出来。
他说的有些细节,甚至与那密信上的指令能够对应!
朝堂之上,一片哗然!
证据链开始闭合!密信是指令,李四是执行者之一!而李四直接指认了沈清璃!
靖王脸色铁青,强自镇定:“皇兄!仅凭一个背主仆役的一面之词,和一封来历不明的信件,怎能定论?这仆役分明是受了祁王胁迫!这信件,也定是伪造!”
“伪造?”萧夜珩冷笑一声,“墨影!”
一直守在殿外的墨影应声而入,手中捧着一个木盒和一叠文书。“启禀陛下,王爷!属下昨夜奉命查抄城南‘锦绣绸缎庄’暗桩,抓获正在转移证物的靖王府侍卫两名,账房一名!搜出伪造的边关文书数封,其上皆模仿王妃笔迹,内容涉及通敌!另有与靖王府资金往来的账册一本,其中明确记录支付给掮客王老五、仆役李四等人的银钱!请陛下过目!”
最后一块拼图,补齐了!
伪造证据的窝点,人赃并获!资金往来记录,清晰可查!再加上之前的密信和人证!
铁证如山!
靖王身形晃了晃,脸上血色尽褪。他猛地看向萧夜珩,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怨毒!他没想到,萧夜珩不仅在三天内查清了一切,甚至还端掉了他的暗桩,拿到了最要命的账册!
皇帝看着墨影呈上的证物,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怒喝道:“赵元明何在?!”
赵元明此刻就在殿外候着,听到传唤,连滚爬爬地进来,扑通跪倒,面如死灰。
“陛下……陛下饶命啊!”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说!此事,是你一人所为,还是受人指使?!”皇帝的声音如同雷霆。
赵元明浑身发抖,眼神绝望地瞟向靖王,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
靖王立刻厉声打断他:“赵元明!陛下面前,你还不从实招来!你为何要背着本王,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可是有人威胁你的家人?!”他这话,既是撇清,更是威胁!
赵元明接触到靖王那冰冷警告的眼神,瞬间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涕泪横流:“是……是罪臣一人所为!罪臣……罪臣因与祁王妃有些旧怨,故……故设计构陷……与靖王殿下无关!全是罪臣一人之过!”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弃车保帅,独自扛下所有罪名。
朝堂之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明白,赵元明不过是顶罪的羔羊,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谁,不言而喻。但没有直接证据指向靖王,皇帝也无法轻易发落一位亲王。
皇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目光冰冷地扫过瘫软的赵元明,面如死灰的靖王,最后落在并肩而立的萧夜珩和陆晚吟身上。
“好!好一个构陷王妃,扰乱朝纲!”皇帝声音森寒,“赵元明,构陷亲王正妃,罪同谋逆!拖下去,交由三司会审,从严处置!其家产抄没,家眷流放三千里!”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赵元明被侍卫无情地拖了下去,凄厉的喊叫声渐渐远去。
皇帝又看向李四:“背主求荣,构陷主母,本应处死!念你受人胁迫,且尚未造成大恶,又当庭指认证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重责五十大板,发配边疆为奴!”
“谢陛下不杀之恩!谢陛下不杀之恩!”李四磕头如捣蒜,能被流放,已经是侥天之幸。
最后,皇帝的目光落在了萧夜珩和陆晚吟身上,语气复杂:“祁王,祁王妃,尔等受委屈了。”
萧夜珩与陆晚吟同时躬身:“谢皇兄(陛下)明察!”
皇帝看着陆晚吟,沉吟片刻:“祁王妃精通医理,于此事中能自救且协助祁王查明真相,实属难得。赐东海明珠一斛,云锦十匹,以作压惊。”
“臣妇谢陛下恩典!”陆晚吟再次行礼。
皇帝又看向萧夜珩,眼神深邃:“祁王,三日之约,你做到了。兵权,依旧由你执掌。望你日后,继续为国效力,不负朕望。”
“臣弟,定不负皇兄所托!”萧夜珩沉声应道。
一场惊天风波,看似就此落下帷幕。真凶伏法(至少是明面上的),冤屈得雪,兵权保住。
萧夜珩与陆晚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如释重负,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默契。这场夫妻联手的好戏,他们唱得很完美。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与靖王的梁子,今日是彻底结下了。这场朝堂之争,远未结束。
但至少此刻,胜利属于祁王府。
退朝的钟声响起,百官心思各异地缓缓退出金銮殿。阳光洒在萧夜珩和陆晚吟身上,将他们并肩的身影拉得很长。
陆晚吟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压在心口的大石终于搬开。她悄悄侧头,看向身边男人冷峻的侧脸,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
这家伙……演戏的时候,还挺靠谱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