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蜘蛛被墨心一言抹除的震撼,如同冰冷的墨汁,在方舟内部缓缓渗透、弥漫。观察厅内死寂无声,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和各自压抑的呼吸。
潘金莲紧紧抱着墨心,孩子温热的小身体贴着她,却无法驱散她骨髓里渗出的寒意。她能感觉到,怀中这小生命的力量,正在以一种超越理解的速度“成长”着,变得更加精准,更加…… effortless(不费力)。这非但不能让她安心,反而像看着一株在悬崖边疯狂生长的毒花,美丽,却预示着万丈深渊。
武松的指节捏得发白,目光从窗外那片虚无收回,落在墨心身上,复杂难言。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声音沉哑如铁:“此地不宜久留。那东西虽被毁,但难保没有其他侦察单位。”
“引导者”子系统迅速响应:“正在扫描周边星域……未发现其他活跃信号。但碎星带环境复杂,信号屏蔽严重,不排除有潜伏单位。建议谨慎探索前哨站废墟,搜寻可能存在的物资或信息,随后尽快撤离。”
目标明确,风险亦明确。
稍作准备后,一支小型探索队离开了方舟。武松自然是主力,潘金莲坚持同行——她苏醒后,感知变得异常敏锐,或许能发现仪器忽略的细节,而且,她无法放心将墨心独自留在危机四伏的方舟上,即便有阿如罕看守。墨心被安置在一个特制的、具备基础环境维持和防御功能的移动保育舱内,由潘金莲亲自看护。阿如罕和雪狼则留守方舟,监控全局,并看守着隔离舱内状态不稳的公孙策。
乘坐小型登陆艇,他们缓缓靠近那块承载着前哨站废墟的巨大碎片。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这片战场的苍凉与死寂。巨大的舰船残骸如同史前巨兽的骨骸,凝固在冰冷的虚空中,一些破碎的金属构件上,还能看到能量武器留下的熔毁痕迹和巨大的撕裂伤。
登陆艇平稳地降落在废墟边缘相对平坦的区域。舱门打开,一股混合着金属锈蚀、尘埃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臭氧电离后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重力模拟系统让脚下传来坚实的触感,但放眼望去,只有断壁残垣,以及远方那颗作为背景的、散发着暗淡光芒的垂死恒星。
武松持刀在前,气息沉凝,每一步都踏得极稳,感知提升到极致。潘金莲推着移动保育舱跟在后面,眉心的清凉能量微微流转,增强着她的感知。墨心在舱内好奇地张望着这片陌生的景象,似乎并未感到害怕。
他们朝着废墟中那些相对完整的建筑轮廓前进。大部分建筑都已彻底损毁,只有少数几座采用特殊合金结构的殿堂还维持着基本框架,但内部也早已被洗劫一空,只剩下一些无法搬走的、破损的仪器基座和散落的线路。
一无所获。除了死亡和毁灭,这里似乎什么也没留下。
“去那边看看。”潘金莲忽然指向废墟深处一个不起眼的、半埋在地下的圆形建筑入口。她的眉心传来一丝微弱的悸动,那里似乎有某种……残留的能量波动,与星民科技的感觉类似,却又有些不同。
武松没有多问,率先走向那处入口。入口被一块坍塌的金属板挡住了一半,他运力将其移开,露出后面向下延伸的、布满灰尘的阶梯。
阶梯通往地下,光线昏暗。武松从随身装备中取出照明棒,柔和的光芒驱散了前方的黑暗。阶梯并不长,尽头是一个不大的圆形厅堂,同样空荡,只在中央有一个类似控制台的底座,但上面的装置早已不翼而飞,只留下几个断裂的接口。
“看来这里也被搜刮干净了。”武松扫视一圈,沉声道。
潘金莲却微微蹙眉,她推着保育舱靠近那个控制台底座,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底座侧面一个不起眼的、仿佛天然形成的石质纹路。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那纹路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响起!那石质纹路竟突然亮起了微弱的蓝色光芒!紧接着,整个圆形厅堂的地面上,浮现出无数细密的、如同电路板般的能量纹路,蓝光流转,迅速汇聚到中央的控制台底座!
一个极其淡薄、仿佛随时会消散的星民老者虚影,在底座上方缓缓凝聚。他看起来比“引导者”和“星语者”更加虚幻,面容模糊,眼神中充满了疲惫与……一丝未能散去的执念。
“后来者……”老者的声音如同风中残烛,断断续续,“能激活此……最后的留影……证明你……拥有星民的血脉……或……认可……”
他的虚影晃动了一下,似乎维持存在极为艰难。
“此地……‘观察者前哨’……毁于……噬星者的……突然袭击……我们……未能……发出……最后的警告……”
“小心……‘虚空之低语’……”老者的声音陡然变得急促而惊恐,仿佛回忆起了什么极致恐怖的事情,“它们……能侵蚀心智……扭曲现实……噬星者……只是……它们的……爪牙……”
虚空之低语?扭曲现实?
潘金莲和武松心中同时一震!这似乎触及了比噬星者更深层的恐怖!
“它们……在寻找……‘门’……”老者的虚影越来越淡,声音几不可闻,“阻止……它们……星火……必须……传承……”
话音未落,老者的虚影如同泡影般彻底消散。地面上的能量纹路也迅速黯淡下去,恢复成普通的岩石地面,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那段信息,却如同冰锥,狠狠扎进了两人的心中。
噬星者背后,还有更可怕的存在?“虚空之低语”?它们在寻找什么“门”?
就在两人因这惊人信息而心神震动之际——
“咔嚓!”
一声轻微的、仿佛什么东西碎裂的声响,从他们来时的阶梯上方传来!
武松脸色骤变,猛地将潘金莲和保育舱护在身后,朴刀瞬间指向入口方向!
只见那被移开的金属板阴影处,不知何时,悄然立着一个身影!
那身影笼罩在残破的、带着星民风格的斗篷里,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一双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红光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们,尤其是……潘金莲身边的移动保育舱!
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竟然完全避开了武松的感知!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强烈恶意的气息,如同实质的蛛网,瞬间笼罩了整个地下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