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的水声在空旷的溶洞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地底特有的空灵回响。
嬴政的话如同冰锥,凿在成蟜紧绷的神经上。那块燃烧着太阳图腾的青铜碎片,还有自己建木残片上粘着的暗金鳞片,都透着不祥。
“王兄…” 成蟜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干涩的喉咙发出沙哑的声音,“这碎片…?”
嬴政没有回答,只是将那枚青铜碎片举到眼前,借着洞壁苔藓的微弱荧光仔细端详。玄奥的纹路在幽光下仿佛活了过来,那个残缺的太阳图腾中心,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弱的金红光芒在流转,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灼热。
“在你拖寡人入地之前,” 嬴政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目光却锐利如刀,“它便在那石台崩塌的尘埃中。”
石台崩塌…尘埃…成蟜心头剧震!是那具身化山石的遗骸留下的?还是…那柄守护石剑崩碎后的残骸?
【目标扫描:未知青铜碎片…材质分析:首阳山赤铜\/星辰金…纹路属性:火系法则烙印(极度精纯\/残缺)…图腾关联:上古金乌图腾(严重破损)…能量反应:微弱\/活性沉寂…】
系统的提示在脑海闪过。金乌图腾?上古妖族?
还不等成蟜细想,嬴政已将碎片收起,目光落回成蟜脸上,或者说,落在他手中那块粘着暗金鳞片的建木残片上。
“此物,又当如何解释?” 嬴政的声音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那鳞片上残留的混乱毁灭气息,让他本能地感到极度危险。
成蟜苦笑,将建木残片递过去:“遁地时…被那东西刮蹭到的。” 他简单描述了石窟裂痕后探出的恐怖巨爪。
嬴政接过残片,指尖拂过那枚微小的暗金鳞片,冰冷的触感下是狂暴的力量余韵。他沉默片刻,玄衣下的肌肉似乎绷紧了一瞬,最终只是深深看了成蟜一眼,将残片抛回。
“收好。无论那是什么,它既追之不及,暂时便不足为虑。” 他的目光转向幽暗的溶洞深处,“当务之急,是寻路出去。”
暂时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心照不宣的休战。两人都知道,对方身上的秘密,远比表现出来的更惊人。但眼下,活着离开这地底迷宫才是首要。
成蟜强撑着站起身,识海中15%的系统能量缓缓流转,修复着身体的疲惫。他集中精神,沟通系统:
【环境扫描…溶洞结构推演…地脉灵气流向分析…最优路径生成…】
淡蓝色的数据流在脑海勾勒出复杂的立体地图。这个溶洞并非死路,暗河下游方向,地脉灵气流向活跃,且存在数个与外部连接的天然缝隙或水道出口。
“走这边。” 成蟜指向暗河下游,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笃定。此刻,他必须展现出足够的价值。
嬴政没有多问,只是微微颔首。两人循着微弱的光源和潺潺水声,沿着湿滑的河岸,向溶洞深处走去。洞内寂静得可怕,只有脚步声和流水声在巨大的空间中回荡。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豁然开朗。暗河流入一片更加广阔的地下湖。湖面平静如墨,倒映着穹顶垂落的、散发着幽蓝荧光的巨大钟乳石,如同倒悬的星辰森林,美得诡异而静谧。
湖心,竟有一座小小的、由黑色礁石形成的天然岛屿。岛上,孤零零地生长着一株奇异的植物。
那植物不过三尺高,通体呈现出半透明的玉质光泽,如同最上等的墨玉雕琢而成。枝干虬结,无叶,只在顶端结着一颗拳头大小、形如心脏的果实!果实表皮是深邃的暗红色,表面布满了如同血管般凸起的金色脉络,此刻正随着一种缓慢而沉重的节奏,一下、一下地…搏动着!
每一次搏动,都有一股精纯、温和、却又带着某种神秘律动的能量涟漪,无声地扩散开来,拂过平静的湖面,漾起细微的波纹。
【高维能量源锁定!目标:荧惑守心果(未成熟)…属性:星辰之力\/生命精华\/微弱命运扰动…能量等级:极高!…警告!存在强大守护力场!…】
荧惑守心果?!星辰之力?命运扰动?成蟜心头剧震!这地底深处,竟孕育着如此天地奇珍!
就在他心神被那搏动的果实吸引的刹那!
异变再生!
平静如镜的黑色湖面,毫无征兆地沸腾起来!无数巨大的气泡咕嘟嘟地冒出、破裂!紧接着,七八条水桶粗细、布满暗绿色粘液和吸盘的巨大触手,如同来自深渊的魔影,猛地破水而出!带着腥臭的狂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卷向立足未稳的成蟜和嬴政!
触手未至,那腥臭的狂风已携带着令人眩晕的精神冲击,扑面而来!
“哼!” 嬴政冷哼一声,眼中紫金光芒一闪而逝!那无形的精神冲击撞在他身上,如同泥牛入海!他腰间长剑瞬间出鞘,一道凄厉的寒芒撕裂昏暗,精准无比地斩向卷向自己的两条触手!
嗤啦!
坚韧的触手应声而断!暗绿色的腥臭血液如同喷泉般溅射!
然而,攻向成蟜的触手更多!速度更快!他刚刚经历地遁消耗,识海能量虽在却未及调动,眼看就要被那布满吸盘的滑腻触手缠住!
千钧一发!
成蟜眼中厉色一闪!他不再试图调动复杂的术法,而是将刚刚恢复的土系灵元,结合系统瞬间推演出的最简洁路径,全部灌注于双腿,狠狠一跺地面!
“地动!”
轰!
以他落脚点为中心,坚硬的地面如同水面般猛地剧烈起伏、震荡!一圈肉眼可见的土黄色波纹瞬间扩散开去!
那几条卷向他的巨大触手,在这突如其来的猛烈地震波冲击下,动作瞬间变形、迟滞!吸盘拍打在剧烈晃动的岩石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嗤声!
趁此间隙!成蟜身影暴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触手的缠绕!
“吼——!” 湖心传来一声沉闷痛苦的咆哮!显然地动术的冲击也伤及了水下的本体!
“走!” 嬴政一剑逼退再次袭来的触手,抓住成蟜的手臂,毫不犹豫地冲向溶洞另一侧一条狭窄的裂缝!那才是系统推演出的真正出口!
两人身影没入裂缝的阴影。身后,湖面疯狂翻涌,巨大的触手狂乱地拍打着湖岸礁石,发出隆隆巨响,却无法挤入狭窄的缝隙。
……
当两人终于从一处隐蔽的山涧裂缝中钻出,重新呼吸到终南山清冷的空气时,已是星斗满天。
一轮血色的残月,低垂于西方天际。
而在那血色残月之畔,东方天际,一颗赤红如血、光芒妖异的巨大星辰,正散发着不祥的光辉,将周围的星子都压得暗淡无光!
荧惑!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赤红的荧惑之星,其妖异的光芒,竟隐隐与天穹中央那颗代表着帝星、尊贵紫薇的星辰…形成了一条笔直的、充满杀伐之气的连线!
荧惑守心!
嬴政猛地停下脚步,仰头望向那片妖异的星空。玄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的脸色在血色星光下显得异常冷峻,薄唇紧抿,那双深潭般的眼眸中,此刻却翻涌着比这血色星空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怒意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
成蟜也停下了脚步,看着那片象征着大凶之兆的星象,心头沉甸甸的。人教抹杀、吕不韦刺杀、地底魔爪、荧惑守心…这一切,仅仅是巧合吗?
“王兄…” 他刚想开口。
嬴政却缓缓低下头,不再看那片妖异的星空。他的目光落在成蟜脸上,又扫过他依旧紧握着建木残片的手,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犹疑的决断:
“星象之说,虚妄而已。”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如同淬火的寒铁,“回咸阳。有些账,该清算了。”
他转身,玄衣身影融入山林夜色,步伐沉稳而坚定,仿佛那悬于帝星之侧的血色妖星,不过是一抹微不足道的尘埃。
成蟜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掌心温润的残片,以及那枚粘附的、散发着混乱余韵的暗金鳞片。
山风呜咽,卷起枯叶。
在他身后不远处,一株老树虬结的阴影里,一面巴掌大小、边缘镶嵌着七颗黯淡星辰的古老青铜镜,镜面如同水波般轻轻荡漾了一下,映出了成蟜手持残片、仰望星空的侧影,随即又迅速归于沉寂,仿佛从未出现过。
镜面深处,一点银色的月芒,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