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笙,\"魏梦笙对着空气翕动嘴唇,声音轻得怕被人听见,\"你当时也看见了,我没生气。\"
\"是没生气,\"离魂飘到她眼前,化成个穿白大褂的影子,手里捏着封虚拟的信,\"你把那信撕碎丢进走廊尽头的垃圾桶叫‘不生气’?”,后来还买了本《道藏提要》寄给郑允执,附言说'多谢师母写信'。你这哪是没生气,你是把人家的脸按在福尔马林里泡着呢。\"
黄姐还在咋咋呼呼:\"这戒指款式老气点,胜在实在!不像鹭岛那些小年轻,送个镀金的还当宝贝。\"魏梦笙突然想起阮慧珊信里的话:\"听说你家庭情况特殊,阿姨不是看不起你,只是怕你耽误允执的前程。\"那语气,像给解剖台上的尸体盖白布,温柔又不容置疑。
后厨的刘师傅探进头,围裙上还沾着酱油渍:\"蜀地好地方,比鹭岛养人。\"
魏梦笙把戒指攥进手心,金属的凉意顺着掌纹往心脏钻。她想起郑允执收到《道藏提要》后的回信,信纸皱巴巴的,像是被泪水泡过:\"我妈说的不算。等我攒够探亲假,就去鹭岛找你。\"那时候他刚跟家里吵完架,信里夹着片樟树城的银杏叶,黄得像被碘酒染过。
\"你看他多懂你,\"离魂的声音突然软下来,手指戳了戳她的太阳穴,\"知道你最恨别人拿钱打发你——就像你查出你嫂子王慧偷了你妈的存款,你哭了三天,不是心疼钱,是痛心知道真相后你爸你哥的态度。\"
魏梦笙猛地把戒指塞进裤兜,撞翻了桌上的墨水瓶。蓝黑墨水在信纸上漫开,正好遮住郑允执写的\"过年带你去玉皇观拜三清\"。她盯着那团墨渍,突然想起阮慧珊在诊断课上说的:\"人体最坚硬的是牙齿,最软的是心脏,但有时候,心脏比牙齿更能咬碎东西。\"
\"他寄这戒指,\"离魂蹲在地上数墨渍晕开的圈,\"是想告诉你,他敢咬碎他妈的规矩。\"
魏梦笙没说话,只是摸了摸裤兜。戒指硌在掌心里,像颗没发芽的种子,不知道种下去会结出什么,搞不好还会被泥土里的石头硌死。但她记得郑允执在信里画过玉皇观的丹炉,说那底座上的裂纹里,藏着几百年的银杏果,春天一到就自己往外冒芽。
同事们还在议论纷纷,有人说该回礼,有人说该马上定亲。魏梦笙突然站起来,红绒盒子在裤兜里硌得她生疼。她想去趟邮电局,给郑允执拍封电报——就三个字:\"我信你。\"但离魂在她耳边冷笑:\"信?你连你妈生前说'以后好好活'都不信,你信他?\"
邮电局的绿色招牌在街对面闪着光,像块没烤熟的绿豆饼。下班的魏梦笙站在酒店门口,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像条想往蜀地跑的尾巴。
出租屋的香烛味总在半夜最浓。魏梦笙坐在床沿,看着月光从祠堂的雕花窗棂漏进来,在地板上拼出破碎的铜钱纹。
\"他为什么要寄戒指?\"她对着空气发问,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墙皮。
离魂盘腿坐在窗台上,穿着魏梦笙去年扔掉的碎花裙:\"想套牢你呗。蜀地男人都这样,看着老实,心眼比峨眉山的猴子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