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魂时看到的景象越来越清晰:母亲站在玉石砌成的台阶上,手里托着个金盘,盘里放着封信;宫殿的柱子上刻着奇怪的花纹,像鸟的翅膀;远处的云雾里,总有三只青鸟盘旋,发出清越的叫声。
“我妈说,人死后会去该去的地方。”沈沐辰把一块酒心巧克力塞进她嘴里,甜腻微辣的酒液在舌尖化开,“你妈那么好,肯定去了好地方。”
期末考试前的最后一个周末,尚阿姨来学校给沈沐辰办理转学。她提着个印着“为人民服务”的帆布包,站在教学楼下等沈沐辰时,看见魏梦笙正坐在花坛边发呆——其实是又在离魂,她看见母亲正把一封信交给一只青鸟,那鸟展开翅膀时,羽毛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
“梦笙。”尚阿姨走过去,把一件军大衣披在她身上,“天这么冷,怎么坐在这儿?”
魏梦笙猛地回魂,看见尚阿姨正盯着她的脸看,眼神里带着点担忧。“尚阿姨。”她低下头,手指绞着大衣的纽扣。
“沐辰说你总做梦。”尚阿姨在她身边坐下,雪落在她的发梢,很快化成水珠,“我在部队医院见过不少这样的孩子,亲人走了,心里装着事,就容易这样。”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红布包,“这是我给沐辰求的平安符,庙里的老和尚说挺灵的,你拿着。”
红布包里裹着块桃木牌,上面刻着只展翅的鸟。魏梦笙捏着桃木牌,突然想起离魂时看到的青鸟,眼眶一热,眼泪差点掉下来。
“阿姨知道你想你妈妈,”尚阿姨的声音很软,“但人总得往前看。沐辰年底就走了,你们俩都得好好学习,将来考到一个城市去,不就又能见面了?”
那天下午,沈沐辰骑着他的凤凰自行车送魏梦笙回家。雪被车轮碾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魏梦笙坐在后座,把脸埋在他的后背,闻到他棉袄上淡淡的煤烟味——沈沐辰家里生着煤炉,每天早上他都要先把炉子捅旺了再出门。
“我妈把平安符给你了?”沈沐辰突然问。
“嗯。”
“那是我外婆特意去南岳衡山求的,”他的声音带着点不好意思,“本来想给你当新年礼物的。”
魏梦笙把桃木牌攥得更紧了。离魂的感觉又来了,这次她看得格外清楚:母亲站在西王母身边,正指着人间的方向说话,西王母头戴玉冠,手里握着根权杖,权杖顶端的青鸟雕像,和桃木牌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沈沐辰,”她轻声说,“我妈好像真的变成青鸟了。”
自行车猛地顿住,沈沐辰转过头,睫毛上沾着的雪花簌簌往下掉。“我信。”他认真地说,“我外婆说,好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宿,或者神鸟,一直看护着自己家里人。”
雪越下越大,把县城的屋顶都盖成了白色。魏梦笙看着沈沐辰冻得发红的鼻尖,突然想起母亲生前常说的话:“雪下大了,就像天上的棉花被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