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就是这样走的,高血压引发的脑淤血像决堤的洪水,冲垮了脑膜中动脉,也冲垮了她对医学最后一点念想。
魏梦笙站在原地,看着麻雀们又落回窗台,用喙轻轻啄她的手背。指尖传来羽毛的温热,恍惚间竟像母亲的手。她闭上眼,灵魂轻飘飘地浮起来——离魂的能力总在这时发作,让她能从半空看见自己的模样:单薄的身影被走廊的阴影切成碎片,像张随时会散架的纸。
魏明亮家的沙发垫总是潮乎乎的,带着小孩子的腥气。魏梦笙把随身物品拿进小卧室,能听见王慧在客厅给小宝教拼音,嘴里边念边絮叨:”认真点,不好好学,将来怎么考大学?难道像你们魏家这些没出息的吗?”墙上的挂历停在庚午年,那是她大专毕业的年份。魏梦笙看着这个陌生的楼房,大哥家在这里住好多年了,家具陈设都显的老旧了些,是个三楼,可是她很少来。
“梦笙,来了。我还说让你哥下班去接你呢。没想到你倒是跑得快。”王慧抱着手里的毛线团,“来了就别愣着了,大家都要上班,小宝还要上学,你以后进来不要把你医院穿的衣服穿进来,都是消毒水味,影响小宝。你哥明天要穿的衣服还在盆里泡着,你快去洗了。”
魏梦笙刚下夜班,头痛得像要裂开。她扶着墙站着,“嫂子,我想先睡会儿。”
“睡什么睡?”王慧的声音陡然拔高,屋里的小宝被吓哭了,“你哥在单位受气,回家连口热饭都吃不上,你当妹妹的就眼睁睁看着?”
这个哥哥,小时候总把糖藏在她口袋里,总给她买罐头吃。可自从娶了王慧,就成了墙上的影子,看得见,摸不着。
魏梦笙拎起那筐脏衣服,呵呵,里面不止是哥哥的衣服。她拧开自来水笼头,冷水浸得手指发麻。窗外大路上车水马龙的声音传进来,落进盆里,被肥皂水搅得支离破碎。
衣服洗完了,梦笙端去阳台上晾好,看着身后也追进来晾毛衣的王慧,心里有点拧巴,转身回了屋里。
她脑海里念头刚落下,阳台上突然扑棱棱落下十几只麻雀,黑压压地罩在晾衣绳上,啄着件王慧刚晒的毛衣。宝蓝色的毛线被扯出线头,像条受伤的蛇。
“妈呀!”王慧拉着小宝就往屋里躲,“魏梦笙!你是不是故意的?这些瘟鸟怎么总跟着你!”
魏梦笙没说话。她知道是心里的火气惊动了这些生灵。母亲说过,青鸟信使的孩子能听懂禽语,可她只学会了在烦躁时召唤它们。就像此刻,看着王慧惊慌失措的样子,她竟觉得有股隐秘的快意。
魏明亮下班回来了,看到眼前的一切,手里拎着菜篮子,王慧操着哭腔靠过来:“梦笙,怎么了?刚来就惹你嫂子生气啦。”他挠了挠头,“都是一家人,都是一家人......”
魏明亮转身进了厨房:”梦笙,衣服晾完了快来帮我做饭。”
“哦,来了”魏梦笙的声音发颤。她看见王慧从门缝里探出头,眼神像淬了毒的针。
“你嫂子心好!”魏明亮的脸涨得通红,“就是嘴巴有点那个......”他抓起菜刀切菜的声音,在菜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