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小世界彻底融入洪荒主世界时,整个宇宙的基底都发出一声低沉而恢弘的嗡鸣,如同巨钟被敲响,道韵涟漪般荡开。
蜷缩在时光罅隙中沉眠的奇奇,雪白的耳朵倏然一动,它睁开碧色的眼眸,没有犹豫,轻轻“喵”了一声,“再会啦。”
尾音消散的瞬间,它的身形也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痕迹,毫无烟火气地淡去,彻底离开了此界。
与此同时,随着主世界完整法则的注入与洗礼,此界的天道规则也在发生着本质的蜕变与升华。
以往因对抗邪神而产生的滞涩、分裂与细微扭曲被涤荡一空,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圆融、浩瀚且贴近本源大道的秩序。
玄天之上,那独自屹立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玄色身影,周身清辉流淌。
光芒中,一种更为完整的气息弥漫开来。
他的形貌未有大的改变,但眉眼间少了一份挥之不去的漠然,多了一份本身的静谧与深邃。
就在他彻底完成蜕变,身形凝实的刹那,数道强横无匹、足以令星辰摇曳、虚空战栗的意念,毫无征兆地跨界而来,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威压如山,却又缥缈如道。
朔缓缓抬起头,迎向那些目光的来源,“几位何事?”
虚空泛起涟漪,几道身影并未完全显现,更像是隔着无尽时空投下的投影,气息却笼罩了这片刚刚经历规则洗礼的区域。
一位身着紫绶仙衣、手持拂尘、面容古拙的老道虚影最先看向朔,捋了捋雪白的长须,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赞赏:
“规则洗练,化形而出,根基纯粹,道韵天成。不错,不错!
小子,可愿随老夫去紫霄宫?
那里清净,正合你修行大道,亦有诸多与你一般的天道化形同道,可互相印证。”
话音未落,另一侧,一个带着几分懒散不羁味道的声音插了进来,却是钰宸道人。
他虚影拎着个酒葫芦,似笑非笑:“紫霄宫?去那儿修你那劳什子无情天道?你看他这模样,像是能修无情道的料子吗?”
说着,他手随意一挥。
朔的身旁,光影扭曲,骤然又多出两道身影!
左边一人,玄衣如墨,右边一人,红衣似火,却是如出一辙的痛苦神情。
两人出现的瞬间,原本淡漠的朔,眼角竟毫无征兆地滑落一滴眼泪,滚落时竟带起细微的法则涟漪。
“啧,”钰宸道人灌了口酒,摇头晃脑,“看看,这还没怎么着呢,自己就先裂成几瓣了,心里不知道又装着哪个伤心故事。
这么有趣……咳,这么有特色的苗子,去紫霄宫修无情道岂不是暴殄天物?
走走走,跟我回碧游宫,包你活得痛快!”
又有一道虚影浮现,气息缥缈:“老夫散修一个,逍遥天地。你可愿承我衣钵?自此无拘无束,只求本心。”
面对这几位显然都是洪荒顶尖大能的招揽,刚刚化形、眼眸中星河缓缓旋转的朔,脸上却没有露出任何激动或惶恐。
他沉默了片刻,那非人的淡漠似乎被体内某种更强烈的意念冲破,开口,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我想救一个人。”
他抬起头,“谁能救她,我便跟谁走。”
钰宸道人挑眉:“哦?救人?救谁?说来听听,这天上地下,还没多少我们碧游宫捞不出来的人。”
朔不再犹豫,将事情道出。
他提及一个对他而言至关重要的人,那人为了净化某种至邪存在,不惜以身犯险,行吞噬之举,如今状况不明,恐遭反噬……
紫衣老道拂尘轻摆,沉吟不语。
散修虚影微微摇头,似乎觉得此事牵扯颇深,不愿轻易沾染。
钰宸道人挠了挠头,正待开口细问,一个清冷柔婉、却仿佛蕴含着无尽生命气息的女子嗓音,飘飘渺渺地传来:
“有人托我给汝带句话——”
一片青翠欲滴、脉络间流淌着淡淡金光的树叶,无视时空距离,轻轻飘落,恰好悬在朔的面前。
“她还活着。有缘,自会再见。”
话音袅袅散去,那女子的气息也消失不见,只留下那片奇异的树叶,散发着安宁祥和的道韵。
“活着……”朔低语,眼中星河旋转的速度陡然加快。
他伸手,想要触碰那片树叶。
然而,异变突生!
他身旁那朔光和玄朔,竟同时动了!
三人约而同地伸手抓向那片蕴含生机与指引的树叶!
“哎哟,这就打起来了?”紫衣老道虚影上,传来饶有兴味的声音。
“啧啧,这不是斩三尸的路数吗?”
钰宸道人摸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你看善恶执三念化身,皆已斩出。”
那散修虚影淡去,只留下一句:“心念繁杂,非我道途,诸位道友,告辞。”
紫衣老道轻哼一声:“休得胡言。斩三尸乃证道法门,岂是这般儿戏模样?三尸皆受本尊统御。
你们看他,这三‘尸’掐上了,本尊何在?
他这分明是……嗯,法则化形,心念未统,灵性分化,倒像是本我不全。”
他顿了顿,看向朔那依旧淡漠却隐约透出焦急的侧脸,以及那滴未干的泪痕,“这还得从头教起。不过,老道倒是许多年未曾亲手教养过这般有趣的孩子了。”
语气有些跃跃欲试。
钰宸道人眼珠一转,忽然对朔道:“小子,光说救人多没意思。那人姓甚名谁?是何模样?
你给缕气息,说不定我能帮你算算她在哪儿,让你先见上一面,也好安心?”
朔闻言,眼中星河骤然一亮,没有丝毫犹豫,指尖逼出一缕极其微弱的气息。
钰宸道人虚影伸手一招,将那缕气息摄到手中,指诀掐动,脸色却陡然一变,仿佛被烫到一般,“哎哟”一声,那缕气息脱手而出,他嚷嚷道:
“不好!我师弟找我有急事!这收徒的热闹我就不凑合了!诸位告辞!”
说罢,竟比那散修溜得还快,虚影瞬间溃散,只留下点点酒气。
朔的目光,转向了唯一剩下的紫衣老道。
紫极老人虚影神色不变,默默掐指,指尖道纹流转。
片刻后,他抬眸,似无意般瞥了一眼刚才那女子声音传来的方向,得到确认后,方才对着朔,缓缓挥动拂尘。
拂尘划过,虚空如水纹荡漾,一幕画面徐徐展开。
画面中,是无垠的、星光暗淡的虚空背景,一个女子与一个男子紧紧相拥,难舍难分,温情脉脉。
那男子的侧脸与朔,竟有几分神似!
紧接着,画面切换,是那女子周身泛起光晕,身影逐渐淡去,回归洪荒的场景。
“!!!”
朔的拳头,在广袖之下猛然攥紧,指节发白,周身平静的规则之力都泛起剧烈涟漪,“朔光”与“玄朔”都再次躁动。
情感与理智碰撞,最终,他紧握的拳头,一点点松开了。
周身激荡的规则涟漪也渐渐平息。
他再次抬眼,看向紫极老人。
他撩起袍角跪地,垂首:
“徒儿朔,拜见师父。”
声音清冷依旧,却再无迟疑。
紫极老人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拂尘轻扬:“善。且随为师回宫吧。”
虚影扩大,将跪地的朔,以及他身旁那两道神情各异的分身,一同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