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梧桐下的抉择，暗涌的危机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青藤大学图书馆后方的林荫道被昏黄的路灯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斑块。那棵见证了无数初遇与心事的巨大梧桐树，在晚风中沙沙作响，投下婆娑的树影。
林溪提前十分钟就到了。她靠在一盏光线稍暗的路灯杆下，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心跳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顾屿那句冰冷的“必须来”像一道无形的枷锁，让她既忐忑又隐隐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他会说什么？是阻止她的计划？还是……带来更坏的消息？
八点整。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准时出现在林荫道的另一端，如同夜色中沉默的山峦。顾屿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长裤，帽衫的帽子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他步履沉稳，径直走到梧桐树下，在林溪面前站定。
距离很近，林溪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带着淡淡烟草和夜露气息的味道。路灯的光线被帽檐遮挡，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感受到那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自己身上，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审视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你……”林溪刚想开口，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顾屿没有回应她的开口。他直接伸出手，一个薄薄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牛皮纸文件袋递到了林溪面前。
“拿着。”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林溪下意识地接住，入手沉甸甸的。她疑惑地打开文件袋，借着路灯的光线往里看去——里面赫然是：
* **一张飞往瑞士苏黎世的单程头等舱机票！** 起飞时间：**后天上午10点！**
* **一整套苏黎世艺术学院顶级工作室的入学通知书和住宿安排文件！** 导师名字赫然是国际知名的先锋派艺术大师！
* **一张不记名的瑞士银行贵宾卡！** 附带的纸条上写着一个天文数字的初始额度！
林溪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瑞士！苏黎世艺术学院！后天就走！
巨大的震惊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他……他不是来阻止她的计划，他是要……直接把她送走？！以这种不容拒绝的方式？！
“你……这是什么意思？”林溪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愤怒而拔高，难以置信地瞪着帽檐下那双深邃的眼眸。
“离开这里。”顾屿的声音依旧冰冷，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去苏黎世。现在就走，还来得及。”他顿了顿，帽檐下的目光似乎更加锐利，“沈家的庆典，你不能去。你的计划，太危险。”
果然！他知道了！他知道她和陆骁的密谋！
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和被彻底轻视的愤怒瞬间冲垮了林溪的理智！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随意摆弄的棋子，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他凭什么？！凭什么替她做决定？凭什么认为她无法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危险？”林溪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起来，她将手中的文件袋狠狠摔回顾屿怀里！“顾屿！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决定我的人生？！用你顾家的钱，把我像处理一件麻烦物品一样打包送走？！这就是你所谓的‘保护’？！”
文件袋撞在顾屿胸口，里面的机票和文件散落出来，飘落在两人脚下沾着夜露的草地上。顾屿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帽檐下的阴影更深了。
“留在这里，你只会粉身碎骨！”顾屿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他终于抬起了头，帽檐下露出的那双眼睛，不再是冰冷无波，而是布满了猩红的血丝，里面翻涌着巨大的痛苦、担忧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焦灼！“我父亲的手段你根本想象不到！沈薇和赵峰已经察觉了！庆典就是为你设下的陷阱！陆骁挖得越深，你死得越快！你懂不懂？！”
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几乎将林溪笼罩：“你以为靠陆骁那点小聪明，靠你在艺术馆那个小小的画展，就能撼动沈家，撼动顾家？！林溪！你太天真了！在真正的权势面前，你的才华、你的坚持、甚至你的命，都一文不值！他们碾死你，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他的话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林溪的心脏！冰冷而刺痛！她看着眼前这个双目赤红、情绪濒临失控的男人，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恐惧——那是对她处境的深切恐惧！这恐惧如此真实，如此沉重，瞬间浇灭了她大半的怒火，只剩下冰冷的绝望和一种窒息般的无力感。
原来……在他眼里，她所有的努力和反抗，都不过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他看得如此透彻，也如此……悲观。
夜风吹过，卷起地上散落的机票，发出轻微的哗啦声。林溪的脸色在路灯下惨白如纸，身体因为愤怒和绝望而微微颤抖。她看着顾屿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和恐惧，心像是被撕裂成两半。一半理解他身处漩涡中心的无力与想要保护她的急切，另一半却燃烧着不甘的火焰！
“所以……就因为我弱小，我就该认命？就该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被你送走，躲到世界的角落里去？”林溪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夜色的冰冷力量，她弯下腰，从草地上捡起那张飞往苏黎世的头等舱机票，然后，在顾屿震惊的目光注视下——
“嗤啦——！”
一声清脆的撕裂声响起！
林溪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张象征着“安全通道”和“顾家恩赐”的机票，从中间撕成了两半！然后是四半、八半……直到变成一堆无法拼凑的碎片！
她扬手，将纸屑狠狠抛向空中！白色的碎片如同祭奠的纸钱，在昏黄的路灯下纷纷扬扬地飘散！
“顾屿，你看清楚！”林溪挺直脊背，目光如同燃烧的星辰，直直地刺入顾屿惊愕的眼眸深处，“我不是你的附属品！更不是你顾家可以随意处置的麻烦！我的路，我自己走！是生是死，是荣是辱，我自己承担！”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艺术馆的个展，是我的战场！是我用才华证明自己的地方！我绝不会临阵脱逃！”
“沈家的庆典，是我的舞台！是我要向所有想把我踩进泥里的人宣告——我林溪，绝不任人宰割！”
“我的计划，是我的武器！就算它是把双刃剑，就算它可能让我粉身碎骨，我也要用它，劈开一条属于我自己的路！”
“至于你……”林溪的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入学文件和那张刺眼的贵宾卡，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收起你顾家的‘好意’。我的未来，不需要你们来施舍和安排。”
说完，她不再看顾屿瞬间变得苍白而复杂的脸，猛地转身，决绝地朝着灯火通明的艺术馆方向大步走去！背影在夜色中显得纤细却无比挺拔，带着一种孤注一掷、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悲壮！
顾屿僵立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他看着林溪决绝离去的背影，看着地上散落的、如同他此刻心境般破碎的文件和机票碎片，帽檐下那双赤红的眼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情绪——震惊、愤怒、痛心、无力，还有一种……被深深刺伤的、难以言喻的失落。
他猛地一拳狠狠砸在粗糙的梧桐树干上！指骨瞬间传来钻心的剧痛，鲜血渗出，染红了树皮！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胸腔里那股无处发泄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憋闷和恐惧！
“林溪……你……”他低吼出声，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痛苦和绝望。她选择了最艰难、最危险的那条路！一条可能将他与她一同拖入毁灭深渊的路！
周六上午，阳光明媚。
青藤大学艺术馆A1展厅门口，铺着崭新的红毯，巨大的“瞬间·光影——林溪个人速写作品展”海报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展厅内人头攒动，气氛热烈。媒体记者、艺术爱好者、校内师生、甚至还有几位闻讯而来的本地艺术评论家，将不算太大的展厅挤得满满当当。
林溪穿着一身简洁大方的白色连衣裙，站在展厅入口处，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迎接每一位来宾。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坚定，如同淬炼过的星辰。昨晚梧桐树下的决裂和争执，仿佛被她深埋心底，此刻展现给外界的，只有属于一个艺术新星的自信和光芒。
夏小满像个尽职的护卫，紧紧跟在她身边，警惕地扫视着人群。
“林溪同学，恭喜恭喜！年少有为啊！”王教授笑容满面地走过来，用力拍了拍林溪的肩膀，“好好表现！陈墨教授马上就到，他对你可是寄予厚望！”
“谢谢王教授！”林溪由衷地感激。
张铭助理忙碌地穿梭着，安排媒体签到和采访顺序。陆骁也扛着他的专业相机混在记者群里，趁着没人注意，悄悄对林溪比了个“oK”的手势，眼神传递着“一切按计划进行”的信息。林溪微微颔首，心领神会。
开幕致辞环节开始。艺术馆馆长、王教授相继发言，对林溪的才华和本次展览的意义给予了高度评价。现场掌声热烈，闪光灯此起彼伏。
轮到林溪发言了。她深吸一口气，走到话筒前。展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她看着台下那些或期待、或审视、或好奇的目光，脑海中闪过图书馆窗外的光影、梧桐树下的挣扎、以及顾屿那双充满恐惧和绝望的眼眸……
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心底升起。她不再紧张，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坚定。
“感谢各位莅临我的首次个人画展。”林溪的声音清晰而沉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展厅，“‘瞬间·光影’，记录的是我在青藤大学这片土地上，用眼睛捕捉到的、稍纵即逝的美好与感动。它们或许不够完美，但每一笔，都承载着我对光影最纯粹的感知，对生命最真诚的热爱……”
她的发言真挚而富有感染力，讲述着她对光影的理解和创作的初衷，避开了所有纷争，只专注于艺术本身。台下响起阵阵掌声。
然而，就在林溪发言即将结束，现场气氛达到一个小高潮时——
“滋啦——！！”
一阵极其刺耳、音量巨大的电流杂音突然从展厅的音响系统中爆发出来！如同无数把钢锉在疯狂摩擦金属，瞬间盖过了林溪的声音，刺痛了所有人的耳膜！
“啊！”现场顿时一片惊呼和骚动！人们纷纷捂住耳朵，面露痛苦！
音响师手忙脚乱地调试，但杂音非但没有消失，反而伴随着一阵诡异的啸叫！紧接着，悬挂在展厅中央、正对着林溪发言位置的一块大型电子显示屏猛地闪烁了几下，然后——
屏幕瞬间黑屏！
下一秒，一张放大的、极其清晰的照片赫然出现在屏幕上！
照片的背景是图书馆的天台！
照片上，顾屿正以一种极其亲密、甚至可以说是绝望的姿态，将林溪紧紧拥在怀中！他埋首在她发间，手臂勒紧她的腰背，林溪的手则迟疑地环在他的背上！
正是沈薇偷拍的那张“致命拥抱”！
死寂！
死一般的寂静瞬间笼罩了整个展厅！
所有的喧嚣、掌声、议论声，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数百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从屏幕上那张暧昧而极具冲击力的照片，转向了此刻站在话筒前、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的林溪身上！
震惊！错愕！鄙夷！玩味！幸灾乐祸……各种各样的目光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巨网，将林溪死死钉在原地！
夏小满惊怒交加，想冲上去挡住屏幕，却被混乱的人群挤开。
陆骁脸色铁青，立刻意识到这是沈薇的反击！而且时机歹毒至极！
王教授和馆长也惊呆了，不知所措。
林溪只觉得浑身冰冷，血液倒流！她看着屏幕上那张被放大的、足以摧毁她所有努力和清白的照片，看着台下那些瞬间变得复杂而刺眼的目光，大脑一片空白！沈薇……她果然动手了！而且选在了她人生最重要的高光时刻！用这种最卑劣、最诛心的方式！
巨大的屈辱和愤怒如同岩浆般在她胸腔里翻涌，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就在这全场死寂、林溪孤立无援、即将被这突如其来的风暴彻底吞噬的千钧一发之际——
展厅内所有的灯光，毫无预兆地、瞬间全部熄灭！
陷入一片绝对的黑暗！
“啊——！”
“怎么回事？！”
“停电了？！”
更大的骚动和惊呼声瞬间爆发！人群陷入一片混乱和恐慌！
黑暗中，林溪只感觉到一只冰凉而有力的大手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极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一股熟悉的、清冽的气息瞬间将她包围！
那只手没有丝毫犹豫，拉着她在黑暗中敏捷而迅速地穿梭！巧妙地避开混乱的人群和障碍物！林溪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被动地跟着那只手，跌跌撞撞地朝着展厅侧面的安全出口方向跑去！
黑暗中，她似乎听到身后传来张铭助理焦急的呼喊：“电路故障！大家不要慌！待在原地！安保！安保维持秩序！”
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灯在黑暗中幽幽亮起。那只手拉着她，猛地推开通往消防通道的门，将她带了进去，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隔绝了展厅内所有的喧嚣和混乱。
消防通道里光线昏暗，只有应急灯发出微弱的光芒。
林溪惊魂未定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息着，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她抬起头，看向那个在黑暗中将她拉出绝境的人——
顾屿！
他就站在她面前，帽衫的帽子依旧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黑暗中，只能看到他紧抿的薄唇和紧绷的下颌线。他握着林溪手腕的手，依旧冰凉而有力，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林溪刚想开口。
顾屿却猛地抬起另一只手，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的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锐利如鹰，警惕地扫视着消防通道的上方和下方，仿佛在确认是否有人跟踪。
确认安全后，他才松开林溪的手腕，动作快得如同触电。他迅速拿出自己的手机，飞快地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出去。
林溪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她拿出来一看，是顾屿那个加密号码发来的信息，只有冰冷的三个字：
【顾屿】给林溪：别回展厅！立刻回宿舍！锁好门！等我消息！】
发完信息，顾屿深深地看了林溪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未散的余怒，有深切的担忧，还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他没有再说话，猛地转身，推开消防通道另一侧的门，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外的黑暗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溪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屏幕上那三个冰冷的字如同烙印。她看着顾屿消失的方向，又回想起刚才展厅里那张放大的拥抱照片和瞬间降临的黑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
沈薇的报复，比她想象的更狠毒、更迅猛！而顾屿……他一直在暗处？他切断了电源？他救了她？可这仅仅是开始！更大的危机，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猛兽，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
林溪不知道，就在她惊魂未定地离开消防通道，朝着宿舍方向跑去时。
艺术馆地下昏暗的配电室内。
一个穿着电工制服、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的男人，正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散落在地上的工具。他刚刚“检修”过导致展厅断电跳闸的主线路开关。
他拿出手机，发送了一条加密信息：
**【电工b】给沈薇：目标（林溪）已被‘王子’救走，从消防通道离开。电源已恢复。照片展示目的部分达成。‘备份礼物’已按计划投放。】**
与此同时，在沈氏集团顶楼那间豪华的办公室里。
沈薇看着手机上“电工b”发来的信息，又看着电脑屏幕上艺术馆现场刚刚传回的、因断电而中断的混乱直播画面，红润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弧度。
她优雅地端起桌上的红酒杯，轻轻摇晃着，对着屏幕里林溪消失的方向，无声地做了个“cheers”的口型。
“林溪学妹，这才只是开胃菜哦。”她低声自语，眼神如同淬毒的蛇，“你以为逃得掉吗？你以为断电就能掩盖一切？真正让你身败名裂的‘大礼’……还没登场呢。好好享受你‘光影’堡垒最后的时光吧。”她点开另一个加密文件，里面赫然是陆骁和林溪在咖啡馆密谈时被偷拍的高清照片，以及一份伪造的、指向林溪“收买记者、捏造黑料”的“证据链”文档。
她按下了发送键，将这份“大礼”，匿名发送给了青藤大学纪律委员会和本地几家影响力最大的媒体新闻邮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