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势抬手摸了摸额头,已然撞出血痕,再一摸脸,梦中留下的泪痕也依稀犹在。
他强定心神,运转金色灵眸仔细扫视四周——那些阴魂确实已彻底消失。
“咦,这是什么?”
阳势凝神聚焦金色灵眸,视线如刃般刺向木制傀儡的气海位置——只见一团极淡的黑色烟雾在其中缓缓流转,若不细察,几乎难以察觉!
“这傀儡……竟能修炼?甚至还开辟出了气海?”
他眉宇间的好奇霎时褪去,转而涌上一股强烈的惊骇。
阳势深知大符符文术法高深,常能实现常人难以想象之事。可“活死人、肉白骨”这等逆天之举,即便大符再强盛十倍,也绝无可能达成——此乃修罗界的天道铁律,无可逾越。
“问题,恐怕出在这团黑烟上。”
他绕着静卧于地的傀儡缓步走了一圈,目光始终锁在气海处那缕凝而不散的黑雾上,心头凛然。
“这座府邸原本被数万阴魂黑影所笼罩,虽不知其来历,但那股气息中透出的邪祟与恶意,却真实不虚。若非有阑尾睚的睚眦长枪吸附吞噬那些阴魂黑影,恐怕自己刚踏入此地时便会心神失控,甚至发狂残杀大符之人,后果不堪设想!”
而此刻,傀儡气海中的那团黑雾,在他的灵眸注视下静滞不动,几乎与傀儡本身的黑色木料融为一体,隐晦得浑然天成。
阳势脸上浮现出浓厚的兴趣,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尖跃动起一丝细若游丝的“阳小电”,缓缓探向木制傀儡气海的位置,直指那团盘踞的黑色阴影。
方才还凝滞不动的黑影,仿佛被瞬间惊醒,骤然翻涌起来,迅速聚拢成一道屏障,将傀儡的气海护在其后。阳势指尖的阳小电刚一试探性触及傀儡气海位置,那团黑烟就隐隐抖动,像是被阳小电吓得,在战栗。
此刻,阳势的指头只要稍进一寸,就像摁死一只蚂蚁一样,就能消灭了那团黑烟。
他心念一转,收回手指,指尖的电光悄然消散。
“有趣!”
他眼中闪过惊奇之色,不由得低语:“这傀儡竟像是在自行修行,而这道黑影……明显是控制不了它,但确是在保护它!”
此刻,这尊木制傀儡虽仍无灵智,行动笨拙,却仿佛一个刚刚孕育的胚胎,或是一个极度脆弱的幼童,正被某种初生的本能悄然守护。
阳势沉吟片刻,忽然想起梦中那阵莫名的痛哭,抬手轻触,脸上泪痕未干。方才究竟为何那般伤心?
下一刻,他如遭雷击,猛地怔住——只因此刻他才惊觉,那自修行以来便如影随形、日夜折磨他的头痛隐疾,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目光落向傀儡额上被自己撞出的裂痕,又摸了摸自己额前已凝血的伤口,刹那间,一切豁然开朗。
他将木制傀儡扶正,使其端坐于自己面前。
阳势嘴角牵起一抹复杂似笑非笑的弧度,对着傀儡低声道:“是你……进到这里来了,对不对?是你又一次救了我,对不对?”他语带哽咽,似忧似憾,“可若没了你的‘疼’爱,往后我再遇险境,又该如何是好……”
他对着沉默的傀儡絮絮诉说,如对故人,字句间尽是难以割舍的忧伤。
“遇见你,是我莫大的运气。既然你已寻到归宿,我必倾力助你一臂之力。”
“你既已开辟气海,不知能否承纳我的灵气?”言毕,阳势将手掌轻覆于傀儡头顶百会处的灵晶上,缓缓渡入一丝灵元。只见那灵元顺着符文脉络流转,汇入气海,可那气海实在微小脆弱,阳势的仅一丝便已盈满。
阳势缓缓收手,眼中流露出欣慰之色,轻轻颔首。
阳势望着眼前静默的傀儡,不由想起一则流传已久的说法:“世间有诸多大妖,本为无知无觉的死物,只因偶然获得机缘,才得以诞生灵智。再历经千百年的苦修,最终化形通神,成就一方妖尊。”
他语气渐转温和,带着几分感慨,低声道:“你这小傀儡,如今遇到尚未突破天障的我,阴差阳错暴露了你的存在,这既是你的机遇,也未尝不是我的运气。”他略作停顿,抬手轻按自己的额前,续道:“我那纠缠多年的头疼隐疾,想来应是自己当初魂魄不全、神智混沌之时,误入我灵窍的一缕残魄所致。这段时日已来,它虽带来痛楚,却也如影随形,还于危境中救了自己的数次性命,算是我一段难以割舍的‘疼’爱,是我生命中极为特殊的羁绊。”
这番话虽带着几分唏嘘,却也透出少年心性的自得其乐。阳势本不过是自言自语,聊以自慰,从未想过这具傀儡能够理解分毫。
然而就在这时,傀儡额顶的灵晶倏然亮起一抹温润的光芒。
在阳势惊疑不定的注视下,它缓缓抬起左手,轻抚胸前,随即向他郑重一礼。
阳势怔怔地望着这一幕,眼中渐渐泛起泪光。他沉默良久,才颤声问道:“你……现在就是在这傀儡的灵智吗?”话音未落,他已伸手轻轻按下傀儡施礼的手臂,随即再难自抑,一把将眼前这具沉默的木偶紧紧拥住,泪水潸然而下。
这天,臂臑国边缘的一片果林中,伏兔托着腮,愁眉不展:“自从练了那《胆囊止涎经》,我的胃口越来越大。如今王庭发的粮食虽多,加上哥哥的俸禄,养十个人都够了,可还是不够咱俩吃的。”
她叹了口气,又道:“总不能天天跑这么远来摘野果。再说这林子里的瓜果也不能摘尽,总得给人族留些生计。”
自阳势对外宣称闭关后,伏兔便整日郁郁。她虽隐约猜到殿下已不在崇阳城,但去了哪里,却是不知。可见阳曦国主与阳辅大人皆神色如常,想来殿下应无危险、大碍。不然以殿下在他们心中的份量,他们不会这般平静。
如今崇阳周边威胁已除,日子渐趋安稳,可伏兔心头却始终压着一件事——上次不慎中了犬戎七公主的诡计,险些害了殿下。虽然后来殿下开解,说她无过、还有功,可她心里始终梗着一根刺。说到底是自己修为太弱,才让敌人有机可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