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仙镇的春末,暖风悠悠,裹挟着新麦清甜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赵构傲然伫立在点将台的最高处,俯瞰着台下那密密麻麻的玄甲军。他们身上的甲叶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冰冷的光泽,远远望去,恰似一片凝固的铁海,气势恢宏,令人胆寒。
赵构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玉扳指,这枚扳指乃是穿越之前阿斗私藏之物,此刻紧贴掌心,竟隐隐发烫。他不禁暗自思忖,相父当年在汉中誓师北伐之际,是否也如自己这般,轻抚着温润的玉饰,心怀壮志?
“官家!”赵鼎的声音,从赵构身侧响起。
这位老臣今日身着一件青布直裰,外罩玄色披风,腰间悬着一枚铜佩,那正是当年诸葛亮常用的木牛流马造型。他双手捧着一卷竹简书册,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说道:“《北伐十策》已然誊写清楚。”
赵构伸手接过,指尖触碰到竹片上尚未干透的墨痕,刹那间,他的眼前恍惚浮现出五丈原的那个夜晚。相父在案前奋笔疾书,书写着《后出师表》,摇曳的烛火映照出他鬓角的霜白。“相父,”赵构低声喃喃,“当年您为了撰写策论,直至三更未眠,如今,便由我来守护这大好山河。”
就在此时,台下陡然爆发出一声激昂的马嘶。
岳飞骑着黑骓骏马,如疾风般从队列前奔腾而过,红缨枪挑着的“岳”字大旗,猎猎作响,在风中肆意飘扬。
岳飞仰头,古铜色的脸庞上,前日演武留下的刀疤清晰可见。他高声禀报道:“官家,末将麾下的神武军已备齐三百车火油,投石机手能在半柱香的时间内,迅速架好炮架!”
“好!”赵构振臂高呼,龙袍在风中烈烈展开,宛如燃烧的火焰。“今日,朕在此郑重立誓——此战并非为了复仇雪恨,而是为了天下苍生!不为一雪靖康之耻,只为九州大地再无胡骑践踏田垄!”
这慷慨激昂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层层声浪。声浪从最前排的士兵处开始翻涌,“万胜!”有人率先吼出这一声,紧接着,第二排、第三排……此起彼伏,犹如滚滚惊雷,撞碎了春日的云朵。
校场外的百姓们纷纷踮起脚尖,透过栅栏向内张望。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满含热泪,往士兵怀里塞着煮鸡蛋;孩童们则举着用草扎成的小旗,蹦蹦跳跳,口中高喊:“宋军打跑大金国!”
赵鼎望着这热血沸腾的场景,喉结微微颤动。
当年在成都城头,百姓们同样举着“汉”字旗,为他的北伐送行。然而,那一次……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腰间的铜佩,将那险些脱口而出的叹息,硬生生咽进肚里。
三日后,黄河渡口。
岳飞的玄色披风,被火焰烤得边缘微微卷起。
他屹立在新架设的重型投石机旁,目光坚毅,看着炮手将浸满火油的铁球,稳稳塞进炮槽。“放!”随着他一声令下,重达三百斤的铁球,如流星般划破晨雾,“轰”的一声,重重砸进金军的木栅营垒。
火油四溅的瞬间,整个渡口仿佛化作了人间炼狱。
金人的皮甲一旦沾上火油,瞬间成为熊熊燃烧的火把;囤积的粮草堆,燃起冲天黑浪,连黄河水都被映照得一片泛红。“杀——!”神武军的喊杀声,与金人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惊得岸边栖息的水鸟,扑腾着翅膀纷纷飞起。
“大帅!”一名偏将满脸血污,匆忙凑上前来,“前军已成功攻破第一重关卡,韩将军的火铳营正从左翼包抄!”
岳飞轻轻拨弄了一下腰间的剑穗,那是母亲为他刺字时,剪下的发丝编织而成。“传我命令,告知韩世忠,切莫贪恋战斗。”他望着北岸逐渐稀少的金旗,嘴角微微上扬,“咱们要让金人清楚——宋军的火炮,足以轰塌燕云十六州的城墙!”
正如岳飞所言,不过短短七日,卫州、磁州的捷报,便如纷纷扬扬的雪片,飞速传进汴梁行辕。
赵构手中紧捏着最新的军报,“克磁州”这三个字,墨迹尚未干透,却已被他指腹摩挲得微微发皱。“好一个岳鹏举!”他转头看向赵鼎,面露笑容,“当年相父借助木牛流马运送粮草,如今咱们凭借火铳火炮开道,也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吧?”
赵鼎正对着地图,仔细标记着新攻占的城池,听到这话,抬起头来。
他眼角的细纹里,还残留着烛灰,显然又是一夜未曾合眼。“官家,金使已到。”
殿外,传来皮靴重重踏地的声音。
完颜亶的使者,身披貂皮大氅,发辫上的珊瑚坠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然而,这使者膝盖刚刚触地,便像骨头酥软了一般,整个人差点瘫倒。“宋帝陛下,我主愿割让三州之地,每年进贡银绢三十万,还望陛下……”
“住口!”赵构猛地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滚烫的茶水飞溅而出,浸湿了使者的貂毛。“当年海上之盟,你们是如何背信弃义?绍兴和议,你们又是怎样毁约食言?”他缓缓站起身来,龙纹腰带垂落,犹如一把利剑。“传朕旨意:金人若真心求和,便献出中都,废除帝号,率领部众北迁大漠。”
使者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
他踉跄着往后退去,慌乱之中,撞翻了案角的青瓷瓶。青瓷瓶落地,碎片在地上四散开来,宛如破碎的星辰。
赵鼎望着这一片狼藉,轻抚胡须,冷冷一笑:“官家,金人若是知晓您便是当年那位‘乐不思蜀’的阿斗,怕是要惊得下巴都掉下来。”
“相父又打趣我了。”赵构也跟着笑起来,然而眼底却没有丝毫温度。“去,将这使者赶出城去。告诉守城门的将士,让他带使者看看咱们新架设的神威大炮——省得他回去后胡说朕是在吓唬他们。”
金使那哭嚎求饶的声音,还在殿外回荡之时,另一封密信,被匆匆送进了行辕。
赵鼎拆开信件的手,突然停顿下来,羊皮纸上那触目惊心的血字,仿佛利箭一般,刺得他瞳孔急剧收缩。“官家,完颜亮弑杀了完颜亶,自立为帝。”
“好!”赵构猛地一拍桌案,震得烛火剧烈摇晃。“金人内部自相残杀,正是咱们的大好时机。”他迅速抓起朱笔,在地图上黄龙府的位置,重重画了一个圈,浓重的墨迹透过纸背,在案几上洇出一片暗红的痕迹。“传朕旨意:岳飞部加速向北挺进,韩世忠分兵截断金军骑兵的退路。朕要让完颜亮登基的龙椅,用金人的鲜血来铺垫!”
话音未落,系统提示音在赵构的识海之中骤然响起。
赵构缓缓闭上眼睛,淡金色的光幕在他眼前浮现,上面清晰地浮着一行字:“完成任务‘发动全面北伐’,奖励:1200积分 + 特殊类道具《国运提升卡·延长赵鼎寿命1年》。”
当他再度睁开眼睛时,眼眶微微有些酸涩。
此时,赵鼎正俯身整理散落一地的军报,他的白发在烛火的映照下,泛着温暖的光泽。
赵构轻轻摸出那张泛着檀香的卡片,小心翼翼地放在老臣的手边,轻声说道:“相父,当年五丈原的星辰陨落得太早。这一次……就让我来为您延续这宝贵的寿命。”
赵鼎的手指刚刚触碰到卡片,动作突然定格。
他缓缓抬起头,看见官家眼中闪烁的光芒,恰似建兴五年的那个春天,那个紧紧攥着他的衣袖,坚定地说“相父,我要跟随您去汉中”。
“官家,”赵鼎的声音有些沙哑,“臣这把老骨头,还能再陪伴您征战十年!”
是夜,汴梁城头的更鼓,沉稳地敲过三更。
赵构独自站在雉堞旁边,静静地遥望着北方的星空。
在那遥远的北方,有黄龙府的方向,有尚未覆灭的金国,更有相父那未曾实现的北伐梦想。
他轻轻摸了摸腰间的玉扳指,低声呢喃:“相父,待咱们踏平黄龙府,我定要在金人的王庭之中,为您摆上最浓烈的蜀酒——就如同当年在丞相府一般。”
远处,传来巡城士兵悠长的吆喝声:“小心火烛——”那尾音被风轻轻卷起,悠悠飘向北方。
在那片遥远的北方大地上,岳飞的大军正趁着如水月光,悄然渡河;韩世忠的火铳营,正在仔细整理弹丸;而完颜亮那崭新的帝袍之上,还沾染着前帝未干的血迹。
一场更为猛烈的风暴,正在北方的草原之上,悄然无声地酝酿着,即将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