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炎三十二年,腊月初七,雪夜。
大宋官家赵构立于灵帐之外,寒风卷着碎雪扑打在他玄色龙纹披风上,如刀割面。
他指尖仍残留着历史重现石的余温,那幽光中的画面却如烙印般刻入脑海——也速答蘸血写下的“宋负我”,西辽残部一闪而过的双头鹫纹,还有白骨教蒙面僧人低语时眼中闪烁的邪火。
这不是一场刺杀,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献祭,是有人想用可汗之死,点燃整个草原的战火。
“火毒粉……东瀛阴引香……”赵构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如铁锤砸在冰面,“他们竟已将跨时代的技术,偷偷埋进了北境荒原。”
林九娘单膝跪地,黑衣如墨,眉宇间凝着杀意:“官家,留影匣与历史重现石双重验证,证据确凿。只需一道诏令,便可擒拿也速答,以正王法。”
“不可。”徐小七摇头,脸色发白,“那西辽鹰徽之人只现一瞬,未动一刀一箭。他们不要可汗的命,他们要的是乱局。若我们此刻揭发也速答,亲其部族必以为我朝借机铲除异己,反会群起而攻,十部联盟顷刻崩解。”
赵构闭目片刻,脑海中浮现的是相父诸葛亮临行前那句低语:“德基,治国如弈棋,不争一子之得失,而谋全局之势。”
他睁开眼,眸中寒光乍现。
“那就……让他们自己撕咬起来。”
笔锋落纸,三道密令瞬间写就。
第一道:召巴尔虎·苏赫,深夜潜入御营,不得声张。
第二道:命龙骧骑精锐携“火雷绊索”潜入十里外雪谷,依地形布阵,伪装成祭祀禁地的古老陷阱——一旦有叛军集结逃窜至此,便叫他们尝尝系统中阶火器的滋味。
第三道:请乌兰娜,明日午时以守灵之礼独见于灵帐偏帐,仅带两名侍女,其余随从不得靠近三十步。
“苍狼印在她手中。”赵构将密令封入青铜鹤函,交予林九娘,“那是突厥古俗中最神圣的继承信物,也是唯一能让诸部低头的东西。我们要借她的手,把也速答钉在背叛祖宗的耻辱柱上。”
林九娘接过,目光微闪:“若她不愿出面呢?”
“她会。”赵构冷笑,“一个寡居的可敦,手握重器却孤立无援,背后又有白骨教虎视眈眈。她比谁都清楚,若不借势,明日便是她的死期。”
风雪渐歇,星河横空。
次日正午,苍狼帐前燃起百堆篝火,草原诸部酋长齐聚,黑压压一片如乌云压顶。
也速答身披黑狼皮甲,肩扛染血弯刀,一步步踏上祭台,目光扫过全场,嘶声高喝:
“宋帝背盟!弑我父汗!今我不再臣服南朝,当率全族西迁,归附真正强者!”
话音未落,一阵素风拂过。
人群分开,乌兰娜缓步而出。
她一身素袍如雪,发间无饰,唯有掌心托着一枚青铜古印——四足盘踞,狼首昂然,正是象征草原共主的苍狼印!
全场骤然寂静。
“先汗临终前夜,曾召我入帐。”她声音清冷如泉,“言:‘唯赵宋可托草原安宁,望结永世之盟。’并授此印,待未来共主。”
也速答脸色剧变:“妖妇!你竟敢伪造遗命!”
乌兰娜抬眸,唇角微扬:“你既称父汗遗志属你,何不敢当众滴血验印?”
众人哗然。
按突厥古俗,苍狼印乃神授之物,唯有正统血脉触之无伤;非嗣者若强行接触,指血将沸腾溃烂,视为天罚。
也速答怒极反笑:“好!我便让你死心!”
他拔刀割指,鲜血滴落印面。
刹那间——
“嗤”的一声,血珠如遇烈焰,猛然炸开!
他手指伤口瞬间发黑,肌肉扭曲溃烂,腥臭四溢!
巫师跪地叩首,颤声道:“天罚降临!非正统者,不得承印!”
也速答暴怒,抽刀欲斩乌兰娜,却被一道铁盾狠狠撞开。
巴尔虎·苏赫横盾而立,老眼如炬:“王子,你已失天命!”
混乱之际,祭场外传来整齐踏雪之声。
赵构披明黄斗篷,缓步而来,林九娘执剑随行,身后八百御前亲卫列阵如墙。
他立于高台之下,声震四野:
“本朝官家,亦是铁木尔兄长,今日代行宗亲之责——谁若不服苍狼印定论,可与朕当面对质!”
他目光如刀,缓缓扫过也速答身后数十名年轻贵族,那些眼神游移、额角渗汗的面孔,被他一一记下。
“或是……”他嘴角微扬,语带深意,“你们之中,有人已被远方的蜜语迷了心窍?”
风停,火熄,人心动荡。
就在诸部酋长陷入沉默之时,一名披灰羊皮袄的小部族首领悄然退场,脚步急促地消失在雪幕深处。
他不知道的是,一双眼睛早已盯上了他——皇城司暗桩“夜鹞”,正悄然尾随其后。
而在御营深处,赵构望着地图上那条通往西辽废城的隐秘商道,低声自语:
“汴梁口音……呵呵,看来,有些‘故人’,终究藏不住了。”
建炎三十二年,腊月初八,子时三刻。
风雪初歇的草原并未迎来安宁,反而在死寂中酝酿着风暴。
突厥王庭外围突然腾起三道诡异火光,橙红火焰如蛇般螺旋攀爬,在夜幕下划出不祥的轨迹。
磷粉燃烧的刺鼻气味随风飘散,惊醒了沉睡的营地。
“报——!”一名铁卫跌跌撞撞闯入御帐,铠甲上还沾着冰碴,“也速答率三百私兵围困可敦居帐,宣称……宣称乌兰娜勾结宋廷,藏匿南朝细作!”
赵构正端坐案前,指尖轻敲桌面,眼前摊开的是徐小七刚呈上的密报——那名连夜潜入宋营的小部族首领,名叫塔尔察,是北境十三部中最不起眼的一支。
可他供出的情报,却如惊雷炸响:
“也速答身边有个谋士,口音纯正汴梁腔,自称姓李,实为旧臣王伦!此人月前便与西辽信使在‘枯泉道’秘密会面三次,许诺一旦金宋覆灭,便助其割据漠北称王!更甚者,边境火毒粉走私案,正是他私刻礼部关防印信所为!”
“王伦?”赵构冷笑一声,眼中寒芒暴涨,“那个向金人叩头求和、被朕贬去岭南充军的降臣?秦桧当年没能卖国到底,如今倒让他续上了香火。”
他猛地起身,龙袍猎猎,声音冷如霜刃:“传令徐小七——立即调取火器监库存记录,比对近三个月所有异常出库清单;林九娘,命皇城司‘夜鹞’继续追踪那名追踪的灰袍首领,我要知道他最终去了哪座佛寺。”
话音未落,又一急报传来:乌兰娜居帐已被团团围住,箭矢已搭上弦,只待一声令下。
赵构眸光一闪,挥手道:“龙骧骑即刻出动,解围救人。但记住——”他语气陡然森然,“不准伤一人命。我要让他们活着看见自己如何众叛亲离。”
半个时辰后,雪原之上骤然响起低沉轰鸣。
“震音炮”被推上高地,三轮齐射,声浪如怒潮席卷四野,仿若千军万马奔袭而来。
与此同时,数十名皇城司黑影贴地疾行,将伪造的西辽檄文悄然塞入各部帐篷——纸上赫然写着:“奉天可汗令:突厥诸部不服教化,当以铁蹄平之,归附者赐城池,抗命者焚骨扬灰!”
混乱在黎明前达到顶点。
也速答本欲借“清剿宋谍”之名逼迫乌兰娜交出苍狼印,却不料麾下数名年轻贵族突然倒戈,怒斥其引外敌乱内政。
更有七个中小部落联名上书,跪请赵构以“草原共主监护人”身份暂摄盟约大权,并恳请南宋驻军协防边陲,以防西辽吞并。
消息传回叛军主营时,也速答正在昏暗帐中焚烧一卷羊皮地图。
火舌舔舐纸角,墨迹扭曲成残影,但他眼神依旧狂热。
“失败?不……这只是开始。”他低声喃喃,将最后一片焦痕踩入雪中,“老师说得对,真正的帝国,从不在刀锋之下诞生,而在信仰崩塌之后崛起。”
帐外风雪再起,余烬随风卷入黑夜,唯有一角未燃尽的图纹静静躺在灰烬深处——天山南麓蜿蜒如龙,黑水河口孤星一点,仿佛指向某个被遗忘的古老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