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绝并未亲自将云芷送入云府,于礼制不合,亦会过于惊世骇俗。
他在距离相府尚有半条街的巷口勒住马缰,扶着云芷稳稳落地。
“多谢王爷今日救命之恩,以及……回护之谊。”云芷脱下那件沉甸甸的披风,双手奉还,言辞恳切。
脱离了那充满压迫感的气息包围,她才觉呼吸顺畅了些。
萧绝接过披风,随意搭在鞍前,目光落在她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上。
“披风留着。”他淡淡道,“宫中赏赐,或有人质疑;本王所赠,无人敢非议你逾越。”
他顿了顿,眸色深沉,“今日之事,不会就此了结。回府后,自有太医前来诊视,你安心静养即可。墨影会暗中护卫芷兰苑。”
他的安排周密而强势,几乎不容拒绝。云芷知他意在震慑,也确能保她暂时无虞,便不再推辞,再次福身:“是,臣女谨记。”
萧绝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一扯缰绳,玄色身影便如来时一般,迅疾消失在巷口。
云芷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
今日宫宴,可谓一波三折。虽凭借机智化解了诗文琴艺的刁难,却险些丧命于更阴险的物理算计。
而萧绝的出手,与其说是救了她的命,不如说是以一种极其强悍的姿态,将她从孤立无援的境地中捞起,直接置于他的羽翼之下。这份“庇护”,是机遇,亦是更大的旋涡。
她拢了拢身上依旧披着的玄色披风,带着惴惴不安的翠儿,向云府走去。
刚到府门,便觉气氛迥异往日。
守门的小厮远远见到她,竟不再是往日那等懒散或隐含轻视的模样,而是猛地站直了身体,脸上堆起前所未有的恭敬与谄媚,几乎是跑着迎了上来:
“大小姐回来了!您、您可算回来了!老爷和老夫人方才还问起呢!”那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黏在她肩上那件显眼的玄色披风上,充满了惊惧与好奇。
踏入府门,沿途遇到的丫鬟婆子,无论原先属于哪个院落,见了她无不立刻停下脚步,垂手躬身,口称“大小姐”,态度谦卑得近乎惶恐。
那些目光中,有探究,有震惊,但更多的,是一种对绝对权势的敬畏。
她们看的不是云芷,而是她背后那道无形的、代表着战神王爷的阴影。
“小、小姐……”翠儿跟在身后,看着这迥异的情景,又是激动又是无措,“他们……他们好像都很怕您?”
云芷面色平静,心中却明镜似的。
这便是权势的力量。萧绝今日马场上那揽腰一救,披风一赠,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威慑力。
消息定然已如同长了翅膀,先她一步飞回了这深宅大院。
刚回到芷兰苑不久,甚至连那件披风都还未及收起,院外便传来了脚步声与通传声。
“大小姐,老爷请您去书房一趟。”管家云福亲自前来,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客气,甚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云芷眸光微闪。来了。她整理了一下仪容,依旧是那身素雅裙裳,只外罩着那件玄色披风,随着云福前往书房。
书房内,云文渊端坐于紫檀木大案之后,面色复杂地看着缓步走进来的女儿。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了那件绝不属于云芷,更不属于云府内眷的玄色披风上,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芷儿回来了。”他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和,“听闻宫中今日……发生了一些意外?你可曾受伤?”他试图维持父亲的关切,但那探究的眼神却泄露了他真正的心思。
“劳父亲挂心,女儿无事。”云芷微微屈膝,语气平淡,“幸得战神王爷出手相救,方化险为夷。”
“王爷……他……”云文渊斟酌着词句,“听闻王爷对你……颇为关照?”
云芷抬起眼,清澈的目光直视着父亲:“王爷嫉恶如仇,见不得宵小之辈在宫苑之内行谋害之举,故而出手惩戒,并嘱咐女儿安心静养,言道此事他必将追查到底。”
她将萧绝的维护,归结于“嫉恶如仇”与对宫廷规矩的维护,既点明了萧绝的态度,又不至于让自己显得过于张扬。
云文渊是何等人物,岂会听不出这话中的深意?萧绝要追查到底,那动手脚之人必然与太子党脱不开干系,而云芷得了萧绝明言庇护,意味着她不再是那个可以任由柳媚儿搓圆捏扁的孤女。
相府内部的平衡,已被彻底打破。
他心中念头急转,面上却露出欣慰之色:“无事便好,无事便好。王爷……厚爱,你需谨记在心。回院好好歇着吧,为父已吩咐下去,一应用度,皆按你嫡女份例,加倍供给,若有短缺,直接来找为父。”这是明确表态,要提升云芷在府中的地位了。
“谢父亲。”云芷再次行礼,转身退出书房。她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回到芷兰苑,还未坐定,翠儿便一脸紧张地进来禀报:“小姐,主院那边的春桃刚才鬼鬼祟祟地在咱们院外探头探脑,被奴婢瞪了一眼,吓得跑回去了!”
云芷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柳媚儿,果然坐不住了。她抚过肩上冰凉的织金蟠龙纹,眼神渐锐。
得了萧绝庇护,如同手握利剑。接下来,便是该她用这把剑,好好清算旧账,一步步将属于她的一切,连本带利地夺回来了!府外的风波暂告段落,府内的风云,却因她今日携威而归,即将汹涌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