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州大营
与此同时,临州城外,军帐内灯火通明。
楚怀蘅一身风尘仆仆,玄甲未卸,端坐主位,脸上是长途奔袭后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他刚听完程一详尽的汇报,关于军粮被劫的现场勘察、劫匪动向以及遗留的“铁证”。
程一汇报完毕,眉头紧锁,补充道:“王爷,末将总觉得此事蹊跷。狄戎虽蠢,但这两年元气大伤,龟缩王城尚自顾不暇,怎会突然有胆量、有能力深入我境,精准伏击重兵押运的粮草?而且,现场遗留的‘血狼卫’标识太过刻意,简直就是生怕我们不知道是他干的。末将怀疑,是有人刻意嫁祸,意在挑起我军与狄戎的全面冲突,坐收渔利。”
楚怀蘅的手指在粗糙的木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
他眼中寒芒闪烁,程一的怀疑,正是他心中所想。
这手法,太过粗糙,也太过急切。嫁祸的痕迹,昭然若揭。
沉默片刻,敲击声戛然而止。
楚怀蘅缓缓抬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充满杀伐之意的弧度,那是一种掌控全局、睥睨对手的自信:
“你说得对,这背后,定有推手,想借刀杀人,搅乱两国现在平衡。”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带着统帅千军的威压:
“但是,既然有人把刀递到了本王手里,把罪名安在了狄戎头上……” 他目光扫过帐中诸将,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决心:“那本王,岂有不顺势而为的道理?”
“狄戎,本就是北境祸乱之源,手上沾满了大楚子民的鲜血。此次,无论是不是他所为,这劫掠军粮、动摇我边关根基的国耻,都必须有人来血祭。”
“本王愿意做这把刀,可以借机狠狠撕下北境一块肉,让他们知道,犯我大楚天威者,无论背后有何阴谋,都必将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楚怀蘅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充满了雄心壮志:“传令!即刻点齐本部精锐骑兵!随本王星夜出发,到北境王城探探究竟。大部队随后到北境边陲驻军等指令。放出‘夺回军粮,雪我国耻’的消息!”
“同时,八百里加急传令沿线所有关隘守将:严密监视北境王庭及各部动向。凡有异动,无需请示,可先斩后奏。”
“是!末将领命!”程一精神大振,抱拳领命,眼中燃烧着熊熊战意。
王爷的决断,正是他心中所想。
将计就计,以雷霆万钧之势,为大楚开万世太平之基!
楚怀蘅看着程一领命而出的背影,目光再次投向北境的方向。
军国大事已定,但心中那份疑虑和牵挂,如同暗流,在铁血决断之下悄然涌动。
他拿起案上那枚冰冷的兵符,紧紧握住。
——
北境,凌天城。
次日清晨,悦来客栈后院的石桌上,难得的弥漫着一种轻松甚至有些新奇的气氛。
南之枝脸上的面纱早已取下,虽然眼睛还有些微肿,但眼神却不再冰冷空洞,而是带着一种历经风暴后的清澈和一丝久违的明媚。
老神仙慢悠悠的喝着粥,蓝芯兰和侍毅也安静的吃着早饭。
经过昨夜那场撕心裂肺的痛哭和蓝芯兰一针见血的点醒,南之枝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都轻盈了许多。
她看着眼前关心她的三人,想到即将到来的风暴,想到复仇之后那不可知的未来,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倾诉欲。
她不想再带着这个巨大的秘密前行。她要坦诚的面对这些真正走进她生命里的人。
南之枝放下筷子,声音不大,却清晰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深吸一口气,脸上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坦然和淡淡的微笑,“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们。关于我,关于我到底是谁,或者说,我从哪里来。”
三人闻言,都停下了动作,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带着关切和一丝好奇。
“其实,”南之枝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我不是……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顿了顿,清晰的看到三人眼中瞬间掠过的惊愕。
“在我来的那个地方,叫‘未来’。”她开始讲述,语气平静,像是在诉说一个别人的故事,“那一天,我在医院,还是个没毕业的实习生。一个病人因为很复杂的原因,没能救回来。院方需要人承担责任,就把我这个还没转正的实习生推了出去。他们轮番找我谈话,指责,pua……从深夜一直到凌晨。”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被深深伤害过的痕迹。
“就在我心力交瘁的时候,手机还一直响,是我那个……血缘上的父亲,不停的发信息,不是关心,只是要钱,很多钱。”她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那一刻,我觉得……活着真的好没意思啊。看不到希望,看不到光,像个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像个随时可以被抛弃的工具人。”
“所以……”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我买了一瓶最烈的酒,吞下了两盒头孢,想就这样结束吧,太累了……”
石桌旁一片安静。
虽然很多词他们都听不懂,但是大概明白。
“但是,”南之枝的眼神亮了起来,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温柔和感激,“等我再睁开眼睛……我变成了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在南家。有把我捧在手心、视若珍宝的父亲,有柔教我认字、给我讲故事、包容我所有小脾气的大哥,有会偷偷给我带糖、带我疯玩的二哥……” 泪水再次盈满她的眼眶,但这次不再是绝望,而是饱含了幸福和感恩的泪水。
“我体会到了从未体会过的亲情,那种无条件的爱和保护,让我重新活了过来。我用上一世的记忆,尽力去改变昭武城,让它变得更好,也让南家更兴旺更安稳。我想回报这份亲情,想让父亲和哥哥们为我骄傲。”
她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坚定:“所以……”
她哽咽了一下,强行压下翻涌的悲伤,“我没有多惜命,我不在乎复仇的代价。这一世的一切都是父兄给的,哪怕把自己搭进去也值了。在谷雨我一直假装失忆,是害怕面对,也深知自己能力不足,没想好怎么去做,一直把自己封闭到一个角落。”
她抬起头,看向蓝芯兰,眼中充满了感激:“直到昨天蓝姐姐骂醒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