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八人,正呈扇形散开,如同梳篦般仔细搜索着林地每一寸土地,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
为首者,那身原本尚算体面的灰衣早已破烂不堪,被暗河冰冷刺骨又污浊的河水浸透又干涸,留下深一块浅一块,散发着腥气的污迹。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右半边身躯从肩头到腰胯,一片焦黑碳化,如同被九天劫雷狠狠劈过,皮肉翻卷焦糊,露出底下断裂扭曲、呈现出诡异灰白色的筋骨。每一次粗重的呼吸,每一次艰难的迈步,都无情地牵扯着这恐怖的伤口,带来钻心蚀骨,仿佛灵魂都在被灼烧的剧痛,让那张本就黝黑粗糙的脸,因极致的痛苦与刻骨的怨毒而扭曲变形,宛如地狱爬出的恶鬼。
赫然,正是那个在暗河入口处,被齐天拼死催动那柄神秘寒霜剑重创,几乎将他斜劈成两半,只剩半边身子焦黑的灰衣老者,黑煞门的执事,赵阎。
此刻,赵阎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那双深陷眼窝中的眸子,却燃烧着比地狱烈焰更加炽盛的怨毒与贪婪的火焰。
他身后紧跟着两人,一人身材魁梧如铁塔,手持一柄门板似的厚背砍刀,刀身宽阔沉重,刃口隐有暗红色的血槽,散发着浓郁的血腥气,显然饮血无数;另一人则瘦长如竹竿,马脸细眼,手中挥舞着一柄细窄如蛇信的利剑,剑尖点动间,数点寒星在昏暗的林间闪烁不定,如同毒蛇吐信,阴毒刁钻。
这马脸修士紧紧跟随在赵阎侧后方,眼神阴鸷如同盘旋在腐肉上空的秃鹫,不断扫视着地面湿滑的苔藓,树干上可疑的刮痕,鼻子也在微微翕动,追踪着空气中那一丝若有若无,几乎被蛮荒瘴气彻底冲淡的稀薄血气,显然精于追踪之术。
其余五人皆穿着统一的玄黑色劲装,胸口绣着一个狰狞无比,仿佛正在滴落粘稠鲜血的骷髅图案,正是黑煞门令人闻风丧胆的标志。他们手持制式刀剑,神情警惕而凶悍,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些狼狈痕迹,破损的衣物以及凝结的血痂,甚至有人走路微跛,显然在这危机四伏,毒虫猛兽横行的蛮荒山脉中穿行追杀,已让他们付出了不菲的代价。
“搜,给老子一寸寸地搜”,赵阎的声音嘶哑破败,带着深入骨髓的恨意,每一次开口都像是生锈的砂纸在朽木上狠狠摩擦,刮擦着听者的耳膜,那声音里浸透了能将灵魂冻结的怨毒,每一次喘息都伴随着右肩伤口撕裂般的剧痛,却从喉咙里挤出夜枭般,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焦黑的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说道:“那小杂种被毒师大人的强行破了易容,反噬必然惨烈无比,又跳进那九死一生的暗河,嘿嘿嘿,就算阎王老子没立刻收他,也只剩半口气吊着了,他绝对跑不了多远”。
他那只尚算完好的左手,下意识地摸向完全无法动弹、如同枯木般的右肩。那里被寒霜剑气所伤的痛苦,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他的神经,时刻提醒着他那刻骨的耻辱,这无休止的痛苦,此刻尽数化作了对齐天的滔天恨火,眼中贪婪与怨毒交织,如同淬毒的匕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挤出,命令道:“他身上的东西,一件都不能少,毒师大人严令,尤其是那柄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把他的骨头给我一寸寸碾碎”。
“赵执事放心”,马脸修士立刻凑上前,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脸上堆满了令人作呕的谄媚,语气恭敬,却难掩眼中的算计,说道:“他那点残存的血气,虽然被这鬼地方的瘴气冲得七七八八,可我的‘引魂犬’鼻子还没废!它锁定了!就在这片洼地方向”。
马脸修士用力扯了扯,手中那根乌沉沉的兽筋绳索。
绳索另一端,一头体型壮硕如小牛犊,通体漆黑如浓墨,唯独一双眼睛赤红如血钻的狰狞恶犬,正低伏着身子,湿漉漉的鼻子疯狂地在潮湿腐烂的落叶间抽动嗅探。这引魂犬喉咙里滚动着低沉焦躁的呜噜声,如同压抑的闷雷,那双赤红如鬼火的眼珠,死死钉向齐天藏身的洼地巨树方向,焦躁不安地向前挣动着绳索,涎水从森白的獠牙间滴落。
赵阎焦黑的脸皮扯动了一下,扭曲出一个令人心悸的狞笑,对马脸修士的讨好似乎颇为受用,岂会不知对方觊觎自己执事之位的心思?声音如同毒蛇爬过枯骨,嘶哑地回应道,:“放心,等逮住他,老子亲手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用他的骨头点天灯,熬出油来喂狗,到时候,这功劳少不了你的”。
他怨毒的嘶吼在死寂的洼地上空回荡,如同来自地狱的诅咒,宣告着死亡的临近。
致命的搜索线,如同勒紧脖颈的冰冷绞索,不偏不倚,正朝着齐天藏身的这片潮湿洼地,带着残忍的耐心,缓缓收缩而来。
引魂犬的呜咽声愈发急促焦躁,拼命向前挣动绳索,赤红的眼珠如同两点燃烧的鬼火,穿透层层叠叠的腐叶与瘴气,死死钉在齐天藏身的巨树方向。
距离,已不足五十丈!
树皮冰冷粗糙的触感紧贴着齐天的脊背,那令人心悸的犬吠和锁定的恶意,如同实质的冰锥,刺破层层叠叠的腐叶与瘴气,那刺骨的恶意如同冰锥,直抵藏身之处。
齐天的心,在那一瞬沉静如万载寒潭,深不见底,唯余刺骨的杀机,在其中凝结翻涌,念头如冰刃划过识海,响彻道道:“十虚村那几个邪修,果然是黑煞门的人,还真是阴魂不散。跳下那等凶险的暗河,竟都没能彻底甩脱这群跗骨之蛆”。
避无可避!唯有一战!
齐天缓缓松开紧握断剑的手,将其无声无息地收回乾坤戒中。
体内,沉寂如古井的真元,骤然间彻底苏醒,不再遵循往日流转的温和路径,而是沿着一条全新狂暴刚猛到令人心悸的路线,如同压抑了万载的地火熔岩,轰然奔涌四肢百骸,每一寸筋骨血肉都在嗡鸣震颤,被沛然莫御的力量所充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