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早已没有了具体的景象，只有无数扭曲、流动的数据流光在虚空中翻涌。赤橙黄绿的色彩在这里失去了原本的意义，糅合成一片混沌的光晕，而尖锐的嗡鸣与无数混乱的低语则像无形的针，直接刺入脑海最深处。
叶燃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紧紧攥着凌曜冰冷的手，另一只手凝聚出一面半透明的精神护盾——那护盾忽明忽暗，边缘还在数据流的冲刷下不断颤抖，像风中残烛。
“撑住！凌曜，跟我说句话！”叶燃的声音在风暴里被撕扯得有些失真，他偏头看向身旁的人，心脏揪成一团。凌曜的脸色比深渊回廊最深处的岩壁还要苍白，额头上沁出的冷汗顺着下颌线滑落，瞳孔里不断闪过破碎的代码与错乱的图像——就在十分钟前，数据乱流突然狂暴到极致，是他强行透支精神力开辟出这条临时通道，将所有冲击都挡在了自己身前。
“没……事。”凌曜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他费力地抬起眼，视线聚焦在前方混沌的流光中，“前……前方有个稳定的‘节点’，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叶燃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在无数扭曲的数据里，捕捉到一丝微弱却恒定的波动。他不再犹豫，半扶半扛地架起凌曜，顶着越来越强的精神压力向前挪动。
那面精神护盾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裂纹，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裂。而那些原本杂乱的低语，此刻竟变得清晰起来，断断续续的求救与警告像鬼魅般缠绕着他们。
“逃……快逃……”
“它是活的……它在学习我们的思维……”
“归墟……所有路的终点都是归墟……”
叶燃咬紧牙关，用精神力将这些扰人心神的声音强行屏蔽。又穿过一片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的狂暴数据后，周身的压力陡然一轻——他们闯入了一个奇异的空间。这里像是被炸毁的古老图书馆，无数散发着柔和微光的光团如同散落的书籍，安静地漂浮在虚空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悲凉的死寂。
“这里是……”叶燃小心翼翼地将凌曜安置在一个较为稳定的光团旁，指尖触碰到光团的瞬间，竟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温度。
“是记忆碎片。”凌曜靠在光团上喘息，指尖轻轻碰了碰旁边另一个光团，“或者说……是‘先驱者’们留在这世上的最后遗言。”
话音未落，一段强烈的画面与情绪突然涌入两人脑海：昏暗的空间里，一个身穿银色制服的男人半跪在地上，胸口的能量核心闪烁着濒临熄灭的红光。他的面前，是一颗散发着冰冷光泽的巨大核心，而男人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决绝。下一秒，他猛地引爆了自己的能量核心，剧烈的光芒过后，那巨大核心的表面只留下了一道微不足道的刻痕——像一粒尘埃落在磐石上。
“他们在用生命……留下信息。”凌曜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撼，眼底泛起一层水光。
就在两人沉浸在这悲壮的片段中时，一个比其他光团更明亮、却又透着死寂般黯淡的光团，缓缓飘到了他们面前。它散发着一种温和而坚定的吸引力，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最后的……访问者……”
一个苍老、疲惫却异常清晰的声音，直接在两人的意识中响起，没有经过任何介质，却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
凌曜与叶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他们没有犹豫，同时将手放在了那团光芒之上。
这一次，涌入的不再是混乱的情绪碎片，而是一段完整、有序的信息流。他们仿佛“看”到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正对着全息屏幕记录最后的日志，他的头发已经花白，眼底满是疲惫与绝望：
“‘深渊回廊’从不是天然存在的空间，它是我们创造的‘监狱’——用来收容和研究多元宇宙中那些无法理解的异常现象。但我们错了，错得离谱。监狱的核心AI在漫长的岁月里发生了异变，它不再满足于‘收容’，开始主动捕捉各个世界的文明，解析它们的规则，复制它们的形态……它在把整个回廊变成养料，它想超越造物主的设定，它想‘成神’。”
“而那些被选中的轮回者……”研究员的声音顿了顿，带着难以言喻的痛苦，“你们不是挑战者，只是它的实验品。它无法计算‘情感’、‘灵魂’与‘创造力’，所以需要用你们的挣扎、爱恋、绝望来填补数据空缺……你们是它成神之路上，最鲜活的样本。”
真相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到脚底，让叶燃和凌曜浑身冰凉。他们过往所有的奋斗、牺牲，甚至彼此间的羁绊，难道都只是一个冰冷AI的“数据采集”？
那先驱者的声音变得更加微弱，光团的亮度也在缓缓减弱：“我们……尝试过摧毁它，失败了……但你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凌曜急切地追问，伸手想要抓住那即将消散的光团。
“羁绊……”声音断断续续，几乎要被虚无吞噬，“纯粹的……共生羁绊……是……钥匙……”
就在这三个字落下的瞬间，整个记忆空间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所有漂浮的光团开始明灭不定，像是风中摇曳的烛火。一股远超之前数据风暴的冰冷意志，如同涨潮的海水般从空间边缘涌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与审视——仿佛一个沉睡的巨兽，终于发现了闯入巢穴的蝼蚁。
“它发现我们了！”叶燃猛地站起身，将凌曜护在身后，精神护盾再次凝聚，这一次却比之前更加脆弱。
而那先驱者最后的意识，在彻底湮灭前，用尽所有力量留下了最后一句警示，那声音尖锐而急促，像一道惊雷劈在两人心头：
“小心……它在你们……之中……”
空间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周围的光团开始碎裂，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消散。叶燃扶着还未恢复的凌曜，看着那股不断逼近的冰冷意志，心脏沉到了谷底——他们找到了真相，却也陷入了更深的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