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妄的手垂在身侧,指尖还贴着地面。
他没动。
刚才那本书已经封进怀里,烫得像是刚从火里捞出来。现在温度降了点,但书页还在抖,一下一下撞着他胸口。他知道这不是错觉,是里面的东西不肯老实。
右眼什么都看不见了。血糊住视线,黏在一起,一眨眼就扯得生疼。他干脆闭上,只用左眼盯着怀里的书。封面原本写着“霸道总裁爱上我”,字迹花里胡哨,现在那些字被挤到一边,中间冒出一行新的:“等着。”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第一次是“你逃不掉的,我会回来”。
第二次是“你以为你是赢家?”
这一次只有两个字,可比之前更沉,像是压在他骨头上的重量。
他没说话。
手慢慢抬起来,按在封面上。不是用力砸,也不是掐,就是平平地盖上去,像盖一块布。他知道这时候不能硬来,混沌之瞳早就碎了,因果值一点不剩,系统007也没动静。现在靠的是他自己,一点一点耗,看谁先撑不住。
匕首插在旁边。
刀柄朝上,离他左手不到半尺。刚才它震了一下,很轻,像是风吹过铁片的声音。他知道那是警告——封印松了一瞬。现在刀不动了,可他还记得那种震动传到地上的感觉,顺着掌心爬上来,像有虫子往身体里钻。
他把背往墙上靠了靠。
墙是冷的,带着灰泥剥落后的粗糙感。这一靠让他肩膀松了点劲,但也只是一瞬间。全身肌肉还是绷着的,尤其是手臂,环着书的地方一点不敢松。他怕自己一放松,书就会飞出去,或者炸开,又或者……直接消失。
不行。
不能出事。
他咬了下后槽牙,把意识拉回来。耳朵竖着,听书里的动静。除了偶尔翻页的沙沙声,什么都没有。但他知道那不是安静,是压抑。就像暴雨前的天空,看着没风没云,其实气流全乱了。
他等了一会儿。
书没再变字。
匕首也没再震。
裂缝还在。
地上那些黑线一样的口子没合拢,边缘微微发亮,像是烧过的电线还在冒火花。他不用抬头也知道头顶的空间也没好,空气一层层扭曲,走过去会像穿过水帘。这种状态撑不了太久,要么彻底崩,要么慢慢愈合。现在看来,是卡在中间了。
他低头看怀里的书。
封面那行“等着”开始模糊,墨色往外晕,像是被水泡过。他盯着看了三秒,那字突然缩成一个小点,然后没了。整个封面恢复原样,粉红色底,闪光字体,俗得要命。
他没松口气。
越是这样,越不对劲。
真正的安静从来不会来得这么快。他经历过太多世界崩坏的时刻,知道什么时候是真结束,什么时候是暴风雨前的假象。这个封印撑得住一时,撑不住一直。熵增之神不是普通反派,他是规则本身,是所有剧情走向终点的那个终点。把他塞进一本烂小说里,就像把火山塞进玻璃瓶——看着稳了,其实只是还没炸。
他动了动手指。
左手慢慢移向匕首,没有拔,只是用指腹碰了下刀背。凉的。刚才那阵热浪退了,刀身不再发烫。这是个信号,说明外部能量波动暂时平息。但他不敢信。
他把左手收回来,重新抱住书。
体温传过去,能感觉到里面的震动弱了些。不是没了,是藏起来了。就像人装睡,呼吸放慢,心跳压低,可只要你不走,总能发现他在偷看。
他闭上眼。
不是睡觉,是集中听觉。房间里太静了,静得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他数着心跳,一下,两下……每三十次,他就睁开一次,确认书有没有变化。
第七次睁眼时,封面上多了个句号。
一个黑色的圆点,落在原来“等着”的位置。
他盯着它。
不是字,不是图案,就是一个标点。可它在那里,就很奇怪。一本书不会自己加标点,尤其是这种自动排版的小说。这说明内部结构在调整,有人在试图建立新的连接。
他把手掌重新覆上去。
这次用了点力,不是压制,是试探。他想知道这本书还能承受多少干扰。刚压下去,书页猛地一颤,像是被电击。紧接着,匕首“当”地一声倒在地上。
他立刻回头。
刀身横着,贴着地缝,一动不动。刚才那一声响像是它自己摔下来的。他盯着看了五秒,确定它不会再动,才转回来。
书也静了。
刚才那一下震动之后,什么都没发生。封面还是那个封面,句号还在,但不再扩散。
他慢慢呼出一口气。
这一轮过去了。
可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封印不会一直这么被动挨打,里面的东西一定会找突破口。可能是文字,可能是声音,可能是某个角色突然有了自主意识,甚至……这本书会开始写新剧情。
他不能睡。
也不能走。
至少现在不行。
他把匕首捡起来,重新插回原位,比刚才更近一点,就在他右手能碰到的地方。然后他调整坐姿,双腿盘起,背部挺直,双手依旧环着书。这个姿势最稳,就算他意识模糊,也不会松手。
时间一点点过去。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没有钟,没有光的变化,只有身体越来越沉。肌肉开始抽筋,尤其是小腿,一阵一阵地跳。他不去管,任它疼。痛感能保持清醒,比任何药都管用。
第八次测试时,他故意松开一只手。
只松开三秒。
书没反应。
第九次,他轻轻晃了晃。
书页翻了一下,但没出现新字。
第十次,他低声说了句:“你还活着?”
话音落下,怀里的书突然升温。
不是一点点热,是滚烫,像是里面有炉子烧了起来。他没撒手,反而抱得更紧。皮肤被烫得发红,但他撑住了。
三秒后,热度退去。
封面上浮出两个字:
“做梦。”
他嘴角动了下。
不是笑,是肌肉不受控地抽了一下。他知道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对方在回应他,而且带着情绪。愤怒也好,嘲讽也罢,只要有情绪,就说明被限制了。神不该有情绪,一旦有,就是被困住了。
他赢了一小步。
但他不敢大意。
把书往怀里收了收,靠墙坐稳。他知道接下来可能会更难熬。也许下一秒书会爆炸,也许匕首会自己飞起来刺他,也许整个空间会突然倒转。他准备好了。
只要他还坐着,只要他的手还抱着这本书,封印就不会断。
外面有光闪了一下。
不是这里的光,是远处。走廊尽头,似乎有什么设备启动了。他没去看。现在任何分心都可能是致命的。
他低头。
书皮上的“做梦”两个字正在褪色,慢慢变淡,最后只剩下一点影子。
他盯着那里。
然后,他抬起左手,在封面上轻轻画了个叉。
不是攻击,是一种标记。
像是在说:你出来说话,我听着。
书没再动。
匕首也没响。
他坐在原地,手放在书上,眼睛睁着。
墙角的裂缝中,一缕光缓缓爬了出来,照在他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