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枭最核心的密室,位于城市地下深处,屏蔽一切信号,是他最后的乌龟壳。
此刻,这里不再有之前的从容和得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失败和暴戾混合的、令人窒息的味道。
环形屏幕上,正播放着紧急调取的、距离“永泰货仓”几条街外的一个交通摄像头,在突击行动开始后不久拍下的模糊画面。
几辆没有标识的黑色厢车快速驶离。
虽然看不清具体细节,但那训练有素的撤离方式,以及货仓方向隐约传来的、被距离削弱了的骚动,都指向了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他最重要的秘密据点之一,被端了!
几乎同时。
他安插在警方内部的、级别不高但足够传递紧急消息的最后一个眼线,发来了断断续续、充满惊恐的加密信息:
“……货仓……被突袭……是……是那个部门的人……带队……”
“暗室……被发现了……东西……全被抄了……”
“我们的人……被控制了……”
“老板……快走……”
信息到这里,戛然而止。
想必那个眼线,也自身难保了。
“砰!”
陈枭猛地将控制台上仅存的一个水晶烟灰缸狠狠扫落在地!
碎片四溅,如同他此刻支离破碎的自信和计划。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双眼布满了骇人的血丝,金丝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显得有几分狼狈和疯狂。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他低吼着,声音嘶哑,如同被困在笼子里受伤的野兽。
“血狼”全军覆没。
“永泰货仓”被一锅端。
里面那些关于“智瞳”副作用的未公开数据,那些与境外资金往来的秘密记录……每一样,都足以让他焦头烂额,甚至万劫不复!
这不仅仅是损失。
这简直是被人用鞋底,狠狠踩在脸上摩擦!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秦牧!
那个他以为已经彻底崩溃、可以随意拿捏的废物赘婿!
不!
他不是废物!
他是装的!
他从头到尾都在演戏!
演给自己看!
那个冰冷的、清醒的、带着嘲讽的眼神,再次浮现在陈枭眼前,让他恨得几乎咬碎牙根!
羞辱感如同毒焰,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陈枭纵横商场和暗世界这么多年,何曾吃过这样大的亏?何曾被人如此玩弄于股掌之中?
恨!
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将他吞噬!
但在这恨意之下,一丝冰冷的、名为“恐惧”的藤蔓,正悄然缠绕上他的心脏。
秦牧没疯。
他不仅没疯,他还拥有着可怕的战斗本能、精准的战术指挥能力,甚至……那诡异到令人发指的直觉!(指认出货仓)
这真的是那个失忆的“阎罗”吗?
还是说……他正在醒来?
这个念头,让陈枭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如果“阎罗”真的彻底归来……再加上他身边那个看似只是闺蜜、实则能量通天的林婉儿(国安部)……
陈枭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他不能再待在地面上了。
他那些光鲜的身份,那些明面上的产业,此刻都成了催命符。
警方、国安……恐怕已经张开了网。
他必须断尾求生!
“赤狐!”陈枭猛地转身,眼神狰狞地看向如同影子般肃立的手下,“启动‘深渊’协议!”
赤狐身体微微一震。
“深渊”协议,意味着老板将切断与绝大多数明面势力的联系,销毁大量可能被追踪的线索,全面转入地下,进入最高级别的隐匿状态。
这是最后的手段。
一旦启动,意味着他们这些年苦心经营的大部分明面网络,都将被迫舍弃。
损失,无可估量。
“老板……”赤狐下意识地想确认。
“执行命令!”陈枭厉声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疯狂和决绝,“立刻!马上!”
“是!”赤狐不再犹豫,立刻走到旁边的控制台,开始输入一连串复杂的指令。
随着指令的下达。
屏幕上,代表陈枭名下数个公司、关联账户、通讯线路的标志,一个接一个地变成灰色,然后彻底消失。
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从世界上悄然抹去。
他在本市经营的庞大商业帝国,在短短几分钟内,土崩瓦解,只留下一个看似正常的空壳和无数亟待处理的烂摊子。
陈枭看着屏幕上那些消失的光点,心脏在滴血。
这些都是他的心血!是他的权力和地位的象征!
但现在,为了活命,他必须亲手毁掉它们!
这一切,都是拜秦牧所赐!
恨意与惧意交织,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疼痛,却让他混乱的大脑保持着一丝清醒。
他知道,仅仅躲起来是不够的。
秦牧不会放过他。
那个正在觉醒的“阎罗”,还有他背后的国家力量,会像最耐心的猎人,一寸寸地搜遍他的藏身之地。
他需要力量。
需要足以扭转局面的、绝对的力量!
他想到了自己手中最后,也是最危险的一张牌。
那张牌,连通着境外,连通着那个赋予他一切、也能随时收回一切的……主子。
动用它,意味着他将彻底没有回头路,将更深地绑在c.S.组织的战车上,也将引来更不可控的风险。
但……他还有选择吗?
陈枭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
他走到密室最深处,一个需要三重生物验证和动态密码才能开启的、独立运行的超加密通讯设备前。
深吸一口气,将手掌按在扫描仪上,对准瞳孔识别装置。
“验证通过。”
冰冷的电子音响起。
他拿起那个造型古怪的通讯器,按下了一个猩红色的按钮。
通讯器发出低沉的嗡鸣,指示灯由绿转红,开始尝试连接那个跨越重洋的、至高无上的信号。
等待的时间,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陈枭能听到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
终于。
“滋啦……”
一阵电流干扰音后,那个经过复杂处理、冰冷得如同机械的电子音,再次响起。
“枭。”
只有一个字。
却让陈枭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仿佛对方能透过无线电波看到他一般。
他咽了口唾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却依旧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惊惶和……哀求。
“主人……我……我们遭遇了重大挫折。”
他快速地将“血狼”覆灭、货仓被端、自己被迫启动“深渊”协议的情况,简单汇报了一遍。
当然,他巧妙地弱化了自己的失误,将一切归咎于“阎罗”的伪装和国安部门的突然介入。
通讯器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沉默,比任何斥责都更让陈枭感到压力。
他仿佛能感觉到,一双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眼睛,正透过无尽的虚空,审视着他的无能。
“所以,”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你不仅损失了我们精心培养的‘血狼’,丢掉了重要的数据和资金渠道,还把自己逼到了不得不像老鼠一样躲藏的地步?”
陈枭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主人……是我低估了对手……但是!”他急忙说道,语气变得急切而疯狂,“‘阎罗’他正在醒来!他比我们想象的更危险!而且他得到了国安部的支持!”
“如果我们不采取更坚决的措施,等他彻底恢复,等他整合了所有的力量……到时候恐怕……”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到时候,恐怕连您,也会受到威胁!
通讯器那头,再次沉默。
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陈枭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他知道,这是在权衡。
是在衡量他陈枭,是否还有被拯救的价值。
也是在衡量,动用更高级别力量的代价和风险。
终于。
那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做出了决断的、不容置疑的意味。
“你的失败,令人失望。”
陈枭的心沉了下去。
“但是,‘阎罗’的价值,以及他可能带来的威胁,确实超出了之前的评估。”
“我们会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一支新的‘清理小组’,已经在待命。他们比‘血狼’更专业,更……冷酷。”
“同时,我们会启动潜伏在更深处的‘暗桩’,为你提供必要的信息支持。”
“枭,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要么,带着‘阎罗’的头颅回来。”
“要么……你就永远留在那片土地上,成为滋养我们下一个代理人的……肥料。”
话音落下,通讯被单方面切断。
只剩下令人心悸的忙音。
陈枭握着依旧温热的通讯器,僵立在原地。
后背,已经被冷汗彻底浸湿。
最后的机会……
“清理小组”……更深处的“暗桩”……
主子动用了真正的核心力量了!
这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恐惧。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游戏的性质彻底变了。
这将不再是他和陈枭之间的私人恩怨。
而是……两个庞大势力,在阴影下的正面碰撞!
而他陈枭,不过是这场碰撞中,一颗随时可以被牺牲的……棋子。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密室冰冷的墙壁,眼中充满了血丝和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
“秦牧……”
他喃喃自语,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你以为你赢了吗?”
“不……你我皆为棋子……”
“我会让你……还有你在意的所有人……都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