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尘的睫毛颤了一下,萧逸的呼吸跟着一滞。
他整个人跪在熔炉门前,半边身子压着洛尘软倒的身体,另一只手还死死扣在对方腕骨上。血契的反噬像无数根烧红的针从心口往外扎,可他不敢松手——刚才那一瞬,洛尘的意识确实被熔炉吸了进去,但那缕颤动,是星幻空间在无主状态下自动激活的镇痛系统,正用灵植残余能量死死拽住他的神识,不让它彻底消散。
“撑住……”萧逸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他把最后一点黑莲花毒顺着血契推进,毒能化作稳定波频,逆向撞进熔炉核心。
熔炉光流猛地一震,原本缓慢吞没洛尘意识的漩涡骤然停顿。一道微弱却清晰的指令从内部传出:【撤离协议,启动。】
洛尘的身体一抖,眼睫又颤了颤,指尖无意识地蜷了一下,正好蹭到萧逸掌心的旧伤疤。
就是现在。
萧逸用尽力气将人往怀里带,同时切断血契连接。断裂的瞬间,他喉头一甜,一口血直接喷在洛尘肩头,但他顾不上了。洛尘的呼吸回来了,微弱但真实,胸膛起伏的节奏和他逐渐同步。
熔炉深处,光点开始汇聚,不再是无序升腾,而是沿着某种古老轨迹排列,形成七道螺旋光链,直冲星穹。
外太空,七颗濒临超新星爆发的恒星同时震颤。它们原本狂暴的能量潮正以分钟级倒计时冲向临界点,可就在光链射出的刹那,所有数据流戛然而止。
【星陨倒计时,终止。】
【守护星链,激活。】
星舰观测站内,警报声集体熄火。值班医官盯着屏幕,手抖得握不住笔,“七……七颗全封印了?靠一个人的意识?这不合理!”
没人回答他。
整个星际频道陷入死寂,直到一条加密波频突然覆盖全域通讯。
是萧逸的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字句,但每个音节都带着黑莲花毒特有的共振频率。他念的是一段失传的医毒符文,古老到连联邦数据库都只存了残片。可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散布在七大星系的遗迹符文阵同时亮起,与天际光链交相辉映,织成一张横跨银河的封印网。
永久生效。
——星陨计划,彻底终止。
联邦中枢大楼,顶层会议室。
投影屏上还挂着“紧急封锁始源地”的指令,可下一秒,画面被强行切入一段影像。
林悦坐在黑市情报中心,面前摆着三块数据板,一块放着洛尘母亲遗留的日志片段,一块是克隆体苏醒时的监控录像,最后一块,赫然是联邦高层签署“继承者清除令”的全息签名。
“各位议员,”她声音不大,却通过全域直播传遍星际,“你们要删的证据,我已经发到每一个公民终端了。”
会议室炸了。
有人拍桌怒吼要逮捕她,有人立刻切断通讯试图销毁本地记录,可晚了。平民区的街头大屏、商船的导航界面、甚至军用频道,全在循环播放那段影像。
“他们拿活人做实验!”一个年轻医学生举着终端冲进议会大厅,“萧家的人不是怪物,是你们造的‘容器’!”
骚乱从首都星蔓延到边陲星系。联邦军方内部开始分裂,部分将领拒绝执行封锁命令,转而向医毒同盟递交效忠协议。
三天后,萧璃率暗月星舰队抵达联邦星域。
她没开火,只是把舰队停在大气层外,用全息投影打出一行字:【交出主谋,或迎接审判。】
当天夜里,三名计划主导者在逃亡途中被捕,其余高层集体请辞。联邦临时议会宣布解散,医毒同盟接管始源地安保系统。
始源地广场,阳光第一次毫无遮拦地洒在熔炉遗址上。
洛尘站在高台,背后是重新开放的星核熔炉入口。他穿着最普通的医徒制服,书包还斜挎在肩上,可全场数万双眼睛都盯着他。
“我宣布,”他声音不响,却通过扩音器传遍星际,“始源地即日起设为星际医毒圣地。空间图书馆前八层知识对外开放,药园灵植启动培育共享计划,任何星系的医毒师均可申请学习资格。”
台下哗然。
有人喊:“这可是顶级机密!你不怕被人滥用?”
洛尘笑了笑,“知识不该锁在高墙里。滥用的不是知识,是人心。而我相信,多数人想用它救人。”
掌声从零星到如雷。
萧逸站在台侧,没穿长袍,只一身素色制服,袖口还沾着昨晚替洛尘处理后遗症时蹭到的药渍。他没上前,只是看着那人站在光里的背影,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东西。
庆功宴在旧萧家主殿举行。
水晶灯亮得晃眼,香槟塔折射出细碎的光。林悦站在角落,端着酒杯看萧逸一步步穿过人群,走到洛尘面前。
没人注意到他手里多了枚戒指——银的,戒面刻着一朵极小的黑莲花,花心嵌着一滴凝固的逆鳞露。
“给你。”萧逸直接拉过洛尘的手,把戒指套进无名指。
洛尘愣住,“这……”
“上次你咬我手背,”萧逸声音低下去,刚好够他听见,“这次,换我许你一生平安。”
全场安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起哄声。
洛尘耳尖红得快滴血,低头看着那枚戒指,忽然察觉什么,猛地抬头:“你把黑莲花毒融进戒托了?”
萧逸没否认,“嗯。以后你疼了,它会自动释放镇痛因子。”
“那要是别人碰呢?”
“碰了就死。”他答得干脆。
笑声更大了。
洛尘摇摇头,反手握住他的手,十指交扣。就在这瞬间,他意识深处的星幻空间轻轻震了一下,药园里最后一株枯萎的灵植,悄悄抽出了一片新叶。
宴会进行到一半,萧逸被萧璃叫到偏厅。
“军部提议把始源地列为禁区,由同盟直接管控。”她递过一份文件,“我觉得可以谈谈条件。”
萧逸没接,“洛尘已经宣布开放了。”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萧璃盯着他,“联邦想重建议会,提名你当首席顾问。”
“拒了。”
“为什么?你明明可以——”
“因为我现在,”萧逸打断她,转身看向窗外,“只想守着一个人过日子。”
他袖口的药渍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像干掉的血,又像未洗净的毒。
回到宴会厅时,洛尘正被一群年轻医师生拉硬拽着合影。
看见他回来,人群自动分开。洛尘走过来,手里多了杯果汁,递给他。
“他们说你要当顾问,真不干?”
“不干。”萧逸接过杯子,没喝,只是捏着杯壁,“太忙,顾不上你。”
洛尘笑出声,“你现在倒是会说了。”
“以前不会,是因为怕。”萧逸看着他,“怕说了,你就跑。”
“我跑了八百回,你不还追了八百回?”洛尘伸手,用指尖蹭掉他袖口的药渍,“这次换我问你——跟不跟我走?”
萧逸没答,只是把果汁放在一旁,牵起他的手往门外走。
夜风拂过庭院,星轨在头顶缓缓旋转。
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两株终于长到同一高度的植物,根系在地下早已缠成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