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支流废弃河道的最深处，是连阳光都无法触及的浓稠黑暗。
冰冷的地下水顺着岩壁渗出，在地面汇成浅浅的水洼，倒映着墨戾蜷缩的身影。
他身上的黑色鳞片脱落了大半，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肉，伤口处不断溢出黑色的阴气，却再也无法凝聚成之前的鳞甲。
那是被帝君涛的帝俊神焱灼伤的痕迹，金色火焰的余温还残留在肌理深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
墨戾靠在冰冷的岩壁上，胸口剧烈起伏。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原本能轻松捏碎岩石的力道，此刻连握紧拳头都显得费力。
体内的龙元像随时会碎裂的琉璃，在经脉中剧烈震动，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修为流失的恐慌。
那是他千年修行的根基，从一条不起眼的蛇，到熬过雷劫、差点化龙的存在，他曾以为自己离“龙”的境界只有一步之遥，却在清城一中栽在了一个毛头小子手里。
“帝俊血脉……”
墨戾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黑暗中，水滴落在水洼里的声音格外清晰，像是在为他的失败敲着丧钟，墨戾抬手，抚摸着心口的位置。
那里是他的内丹所在，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却越来越暗淡。
他知道，没有极阴水脉的持续滋养，再加上帝俊神焱的灼伤，他的内丹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碎裂，到时候别说化龙，就连维持原形都做不到，只能沦为一缕消散的阴魂。
“不……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墨戾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流出黑色的血液。
千年的执念在心底翻涌，从他有意识的那天起，“化龙”就是他唯一的目标。
他熬过了无数个孤独的日夜，躲过了修士的追杀，扛过了阴煞风暴的吞噬，怎么能在最后一步功亏一篑？
绝望像潮水般淹没了他，却也催生了疯狂。墨戾的眼神渐渐变得猩红，他想起了血脉传承中最禁忌的秘术。
以本命精血为引，向宇宙深处的黑暗存在献祭，换取足以逆转局势的力量。那是一条不归路，一旦召唤失败，他会立刻魂飞魄散；可若是成功，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与其消散，不如赌一把！”
墨戾咬牙，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甲划破心口的皮肉。暗红色的本命精血顺着指缝滴落，落在脚边一块布满裂纹的黑色阴石上。
那是他之前从极阴水脉核心采集的阴石，蕴含着最纯粹的阴气，是启动秘术的绝佳媒介。
精血接触阴石的瞬间，发出“滋啦”的轻响，阴石表面浮现出古老的纹路，像是某种沉睡了亿万年的符咒被唤醒。
墨戾张开嘴，发出沙哑的吟诵，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魂魄深处挤出来，带着献祭般的沉重。
随着吟诵声，他体内的阴气开始疯狂涌向阴石，黑色的雾气在他周围盘旋，形成一个诡异的旋涡，将周围的黑暗都吸了进来。
“以我之血，引深渊之灵；以我之魂，换逆转之力……”
墨戾的声音越来越低，脸色也越来越苍白，本命精血的流失让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但他死死咬着牙，不肯停下，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绝不能放手。
就在墨戾的意识快要消散时，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
那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声音，而是直接震荡在魂魄层面，像是远古巨兽的心跳，带着能让天地都为之颤抖的威压。
紧接着，一道浓郁的黑色雾气从岩壁的缝隙中涌了出来，雾气比周围的黑暗更加浓稠，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里面点缀着几点猩红的光点，像是蛰伏在深渊最底层的眼睛。
墨戾猛地睁开眼，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雾气所过之处，连他辛苦凝聚的阴气都被瞬间吞噬。
空气变得更加冰冷，带着一种远超阴煞的荒芜之力，那是从未在人间出现过的气息，古老、凶戾，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初的黑暗。
“你……是谁？”
墨戾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秘术成功了，真的有黑暗存在回应了他的召唤。
黑色雾气在他面前缓缓凝聚，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却始终无法看清具体的样貌，只有那几点猩红的光点在雾气中闪烁，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
“吾名，早已被时间遗忘。”
冰冷的声音从雾气中传来，没有具体的声源，却仿佛无处不在，“你可以称吾为……犼。”
“犼？”
墨戾瞳孔骤缩，这个名字他只在最古老的血脉记忆碎片中见过。
那是比四大僵尸始祖更加古老的存在，传说中，四大尸祖都是因与犼的力量结合才诞生的。这样的存在，怎么会回应他一条黑蛟的召唤？
仿佛看穿了他的疑惑，雾气中的猩红光点闪烁了一下，带着一丝傲慢的笑意：“别以为吾是为了你而来。吾感应到了特殊的气运，那是华夏万年气运所凝聚的力量，有趣得很。”
它顿了顿，雾气微微波动，“你的失败，恰好给了吾一个机会。那个拥有帝俊血脉的小子，值得吾出手试探一番。”
墨戾的心沉了下去，原来自己只是一个偶然被选中的棋子。
但他很快又压下了这份失落，不管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只要能给他力量，让他有机会向帝君涛复仇，让他有机会完成化龙的执念，就算是棋子，他也认了。
“犼大人，”
墨戾低下头，姿态放得极低，“只要您能给我力量，让我击败那个小子，完成化龙，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任何代价？”
犼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吾可不需要你的化龙执念。吾要的，是你的忠诚，是你收集的生机能量，还有……那个小子的全部情报。”
黑色雾气缓缓逼近，墨戾能感觉到一股恐怖的力量笼罩着自己，仿佛只要对方愿意，随时能将他的魂魄碾碎。
“吾可以给你力量。”
犼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而不容置疑，“吾会赐予你‘伪·龙元之力’，那是混杂了吾之荒芜之力的能量，能让你暂时恢复实力，甚至比之前更强。”
“但你要记住，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需要答应吾三个条件。”
墨戾屏住呼吸，等待着对方的条件。
“第一，从今往后，你是吾的马前卒。”
雾气中的猩红光点死死盯着墨戾，“吾的任何命令，你都必须无条件执行，不得有丝毫违抗。若有背叛，吾会让你体验比魂飞魄散更痛苦的滋味。”
“我答应！”墨戾毫不犹豫地回答，忠诚对他而言，远不如化龙的执念重要。
“第二，你之后收集到的所有生机能量，九成必须上交给吾。”
犼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吾要用来复活一位‘老朋友’，将臣。你应该知道他的名字，四大尸祖之首，有他相助，吾的计划会顺利很多。”
将臣！墨戾再次震惊，复活四大尸祖之首？这等计划，简直疯狂到了极点。
但他不敢多问，只是重重点头：“我明白，生机能量会按时上交给您。”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犼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你回去之后，找到那个拥有华夏气运的小子，用尽一切办法逼出他的全部实力。”
雾气中伸出一道黑色的触手，轻轻点在墨戾的眉心，“吾要知道他的能力、他的弱点、他的战斗风格，还有他的极限，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
“吾会在你的魂魄中种下烙印，用来吸收你们战斗时的能量与数据，明白吗？”
墨戾的眉心传来一阵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钻进了魂魄深处。
他能感觉到，一道冰冷的印记留在了自己的魂魄里，那是犼的力量，既能监控他的一举一动，也能在他战斗时吸收能量。
但他没有反抗，这是获得力量的代价，他必须承受。
“我明白！”
墨戾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我会逼出他的全部实力，让您得到想要的一切！”
“很好。”
犼的声音带着一丝满意，“现在，接受吾的力量吧。”
话音刚落，黑色雾气中射出一道粗壮的黑色能量，像一条毒蛇般钻进墨戾的胸口。
他猛地抽搐起来，身体弓成了虾米，体内的龙元突然被一股狂暴的力量搅动，原本正在消散的阴气瞬间倒灌回体内，却带着一种扭曲的灼热。
那不是他熟悉的阴寒之力，而是混杂着犼之荒芜的“伪·龙元”。
他的身体开始发生剧烈的变化：脱落的黑色鳞片重新生长，却变成了狰狞的暗红色，鳞片表面布满了像血管般凸起的纹路，在黑暗中泛着不祥的光泽。
背后的翅膀原本已经破损，此刻却变得更加宽大，边缘带着锋利的骨刺，每一次扇动都能掀起一股带着荒芜气息的阴风。
尾巴末端的尖刺变得更长，尖端闪烁着黑色的毒液光芒。
墨戾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不是痛苦，而是兴奋。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正在飞速恢复，甚至比巅峰时期还要强上几分。
虽然这力量带着一种不受控制的暴戾，虽然他的理智正在被荒芜之力一点点侵蚀，但他不在乎。只要能复仇，只要能化龙，这些都不算什么。
黑色雾气渐渐散去，犼的声音还残留在空气中：“记住你的承诺，墨戾。别让吾失望，否则……”
剩下的话没有说完，却带着足以让墨戾魂魄颤抖的威慑。
墨戾缓缓站直身体，暗红色的瞳孔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他低头看着自己布满暗红纹路的手掌，感受着体内狂暴的伪·龙元之力，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帝君涛……林晚星......”
他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扭曲的兴奋，“下次见面，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绝望。”
说完，他扇动着暗红色的翅膀，朝着河道上方飞去。黑色的身影穿过浓稠的黑暗，留下一路暴戾的阴气，像一道不祥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