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场酣畅淋漓的打斗后,帝君涛成了清城工业技校的“常客”。
每周总有那么两三个下午,他会提前跟林晚星和慕白雪打好招呼,背着书包,穿过两条街,来到技校门口。
技校的校园和一中截然不同,没有整齐的绿化带,没有贴着“冲刺高考”标语的宣传栏,只有空旷的水泥操场,篮球架的篮网早已破损,耷拉着像褪色的旗帜。
教学楼的墙面上画满了涂鸦,写着“热血”“兄弟”之类的字眼。
走廊里偶尔能看到抱着扳手、零件的学生,嬉笑打闹间,带着一股不拘小节的野气,混乱却充满生命力。
帝君涛第一次来的时候,赵猛正带着几个兄弟在操场边的空地上“切磋”。
不是恶意斗殴,更像是少年人间的力量较量,赤着胳膊,汗水顺着肌肉线条滑落,拳拳到肉却点到即止。
输的人笑着捶对方一拳,递过一瓶冰镇汽水,没有抱怨,只有对强者的认可。
“来得正好!”
赵猛看到他,咧开嘴笑,随手扔过去一瓶可乐,“刚跟猴子比完摔跤,这小子输了还不服气,你要不要来试试?”
帝君涛接住可乐,摇摇头,在操场边的台阶上坐下:“不了,看看你们就行。”
他拧开瓶盖,看着场上打闹的少年们,眼神里带着几分羡慕。
这些人或许成绩不好,或许被外界贴上“差生”“没前途”的标签,却活得比谁都自在。
不用被试卷和排名束缚,不用为了“未来”而压抑天性,像一群自由的乌鸦,哪怕聒噪,却始终知道自己要飞向哪里。
有时,赵猛会拉着他去校外的“老鬼街机厅”。
街机厅里烟雾缭绕,屏幕闪烁着刺眼的光,老板是个留着络腮胡的大叔。
见赵猛带着“一中的朋友”来,笑着递过两枚游戏币:“小涛是吧?赵猛这小子天天跟我念叨你,说你拳头硬,游戏打得肯定也不赖。”
帝君涛握着游戏币,看着屏幕上《拳皇97》的选人界面,赵猛已经选好了草薙京,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客气,输了请客吃烤串!”
两人指尖在按键上翻飞,屏幕里的角色拳来脚往,招式凌厉。
赵猛玩得投入,嘴里还不停念叨:“这招你怎么躲过去的?再来!”
帝君涛则笑着应对,偶尔故意放慢节奏,让赵猛赢上一两局,看着他得意地拍桌子,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街机厅外的台阶上,赵猛和兄弟们吞云吐雾,帝君涛则坐在一旁,手里拿着没开封的矿泉水。
孙小刀吸了口烟,吐着烟圈问:“涛哥,你说咱们技校的人,是不是真像他们说的那样,将来只能进厂拧螺丝?”
旁边的猴子也附和道:“我爸妈总说,当初要是好好读书,也不至于来这里,每次打电话都唉声叹气。”
帝君涛看着远处夕阳下的操场,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笃定的力量。
“乌鸦又怎么了?比起被关在笼子里,连自己还能飞都忘记的可怜鸟儿们,要好太多太多了。我啊,做一只乌鸦足矣。”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少年们的心湖。孙小刀猛地掐灭烟头,眼睛亮了:“涛哥,这话谁说的?太他妈对了!简直说到我心坎里了!”
赵猛也停下了抽烟的动作,看着帝君涛,眼神里带着好奇。
帝君涛的目光掠过远方,像是看到了某个遥远的身影,语气里带着一丝追忆和敬意:“是一个我心目中最棒的男人。”
“他叫什么名字?”
赵猛追问,能让帝君涛这样评价的人,一定不简单。
“坊屋春道。”
帝君涛轻声说,这个名字带着他对“自由”与“热血”的所有向往。
那个在乌鸦高校里,不追求地位,只为了“打一场痛快的架”而存在的男人,用拳头守护兄弟,用真诚赢得尊重,活得肆意而纯粹。
赵猛默默记下这个名字,心里对帝君涛又多了几分认同。
他发现,这个一中的学生,和那些眼高于顶的优等生完全不同。
他懂他们的世界,懂他们对“自由”的渴望,懂“兄弟情”比什么都重要。
之后的日子里,帝君涛来得更勤了。他会在操场边看他们打球,偶尔下场,用精准的传球和扣篮赢得一片喝彩。
会在他们“切磋”时,笑着指出技巧上的不足。
会在街机厅里,陪他们打一下午游戏,输了就心甘情愿地请客吃烤串。
技校的学生们也渐渐接纳了他,不再把他当成“一中的外人”,而是当成了“自己人”,这个拳头硬、讲道理,还懂他们的兄弟。
一个周末的下午,帝君涛提议,把林晚星和慕白雪也叫来,一起去郊外的河滩烧烤。
赵猛和孙小刀一听,顿时有些紧张,他们平时打交道的都是糙老爷们,突然要见两个女生,还是一中的“好学生”,难免有些手足无措。
“涛哥,她们会不会觉得我们太粗鲁啊?”
孙小刀对着镜子,反复整理着自己的头发,浅金色的发丝被他梳得一丝不苟,却还是觉得不对劲,“我要不要把耳钉摘了?”
赵猛也难得地有些拘谨,他翻出一件洗得发白的白t恤,换掉了平时穿的破洞牛仔裤:“别太刻意,自然点就行。她们是涛哥的朋友,肯定不是那种势力的人。”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悄悄把手臂上“义气”的贴画撕了下来,觉得在女生面前贴这个,有点太张扬。
河滩边,林晚星和慕白雪提着食材和烤架,远远就看到了帝君涛他们。
孙小刀看到两个女生走来,瞬间挺直了腰板,想要摆出“酷哥”的姿态,却因为太紧张,差点被脚下的石头绊倒,引得慕白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们好,我叫林晚星。”
林晚星率先打招呼,笑容大方,眼神里带着好奇,这就是帝君涛常提起的“技校朋友”,看起来虽然有些粗犷,却透着一股真诚。
“我叫慕白雪,很高兴认识你们。”
慕白雪也笑着说,手里还拿着两盒手工饼干,“这是我自己做的,你们尝尝。”
赵猛和孙小刀连忙接过,脸颊微微泛红,连声道谢。
孙小刀拆开饼干盒,拿起一块塞进嘴里,含糊地说:“好吃!比我妈买的还好吃!”
烧烤架旁,帝君涛负责生火,林晚星在一旁帮忙,递过木炭和打火机,两人偶尔对视,眼神里带着不言而喻的默契。
赵猛看着这一幕,突然发现,平时在技校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帝君涛,在林晚星面前,会不自觉地放柔语气,会细心地帮她避开溅起的火星,会笑着听她讲学校里的趣事,眼神里的温柔,是他从未见过的。
慕白雪则和孙小刀聊得很投机,她好奇地问着技校的生活,孙小刀也绘声绘色地讲着他们打球、“切磋”的趣事,偶尔还会夸张地比划几下,逗得慕白雪哈哈大笑。
赵猛烤着肉串,目光在帝君涛和林晚星之间来回打转。
林晚星会在帝君涛说话时,认真地看着他,嘴角带着浅笑,会在帝君涛不小心蹭到灰时,自然地拿出纸巾帮他擦掉。
会在提到未来的打算时,下意识地看向他,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而帝君涛,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却总能精准地捕捉到林晚星的需求,她渴了,会第一时间递过饮料。
她怕冷了,会默默把烤架往她那边挪了挪;她提到数学题难时,会拍着胸脯说“以后我帮你老师,保证让你搞懂”。
这两个人,明明互相喜欢,却谁都没有说出口。
赵猛看得有些心急,他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该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男生更该主动一点,像个男人一样,守护自己喜欢的女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互相试探,藏着掖着。
烧烤结束后,几人一起收拾东西。赵猛故意拉着帝君涛落在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大哥”的郑重:“涛哥,你跟林晚星,是不是互相有意思?”
帝君涛愣了一下,脸颊微微泛红,挠了挠头,有些不自然地说:“你……你看出来了?”
“傻子都能看出来。”
赵猛笑着说,“你在她面前,跟在我们面前完全不一样,温柔得像换了个人。她看你的眼神,也藏不住喜欢。”
帝君涛沉默了,他不是不想说,只是觉得,自己的世界太危险,充满了邪祟和战斗。
而林晚星的世界,是安稳的、平和的,他怕自己的存在,会给她带来危险,怕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未来”。
赵猛看出了他的犹豫,拍了拍他的后背,语气真诚:“涛哥,喜欢就去说,别等着女生主动。你是个男人,就得有担当,保护自己喜欢的人,不是靠躲,而是靠勇敢。”
“你要是真怕给她带来危险,就努力变得更强,让自己有能力守护她,而不是在这里纠结。”
帝君涛看着前面林晚星和慕白雪说笑的背影,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动了。
赵猛的话虽然直白,却戳中了他的要害。有时候,勇敢地说出心意,让她知道自己被爱着,也是一种守护。
“我知道了。”帝君涛轻声说,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谢谢啦,猛哥。”
赵猛咧嘴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跟我客气啥!以后要是需要帮忙,尽管开口,我赵猛别的没有,兄弟多,拳头硬!”
夕阳下,几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林晚星回头,看到帝君涛和赵猛在后面说着什么,还对着他们笑,便也笑着挥了挥手。
帝君涛看着她的笑容,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等合适的时机,一定要亲口告诉她,自己的心意。
孙小刀和慕白雪走在最前面,还在聊得不亦乐乎。
孙小刀说着自己将来想当一名汽修工,开一家属于自己的汽修厂。
慕白雪则说着自己的小提琴梦想,希望有一天能站在更大的舞台上演奏。
他们的梦想或许平凡,却充满了力量,像这片河滩上的鹅卵石,朴实却坚定。
这就是属于他们的青春,有热血的友谊,有懵懂的情愫,有对未来的憧憬。
就像坊屋春道说的那样,做一只自由的乌鸦,活得肆意而纯粹,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