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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歌心底犯愁,话语哽在喉间,不知如何说。

还未开口,就听见陆清匆匆忙忙入了内:“找到那玄同大仙了,现已带至廷振司……”

晏鹤川神色一凝,只轻声朝安歌交代了一句:“你好好休息,本王先去看看。”

就要离开。

安歌连忙跟着起身,一手拉住了他的衣袖:“我也去!”

“你还伤着,在府中养着。”他将她的手拉下,未有应允,“现下事态未明,待查清,本王会与你说明。”

安歌也不再执着,垂下手,目送着他离开的背影。

廷振司审讯的大堂之中,柴央正坐在那处,盯着底下跪着的那名黄衣道袍的男子。

见晏鹤川来了,这才起身从主位上下来行礼。

晏鹤川并未直接上阶落座,缓步行至那道士的面前,无需出声,押着道士的两名侍从就知要将道士的脸粗暴抬起。

道士已然壮年,保养得当,少见皱纹。只是这面容——

年过四十的肌肤仍白得透红,高眉深目高颧骨,头发带着些许棕色,并非大黎人的纯黑。

这副模样,一眼便知他,并非大黎人。

这张脸,应是他本来的面目了,清晰可见他脸上被用力搓洗的红痕。

“去将蔡春带来。”晏鹤川冷声下了令,这才落上座。

蔡春很快便被带来,她当初在随难民入惠山城之前,就同朱天成见过面,虽已过两个多月,可她是记得他的身形背影的。

她被按着跪在了他的身侧,先是朝着上座的晏鹤川叩了首,其次才将她按到了那道士面前,逼迫他二人对视。

道士眼底并无波澜。

蔡春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却是震惊与愤懑:“真的是你!”

她虽未曾见过他的真容,可却是知道他的,他的右眼,眼白之中,有着一点抹不去的黑痣。

所有与他有关的画像里,也都有着这一特征。

蔡春情绪激动,他伸手就给了“朱天成”一个极其响亮的巴掌:“亏我当真以为你对我一心一意!竟也是诓骗我的!”

“朱天成”坑蒙拐骗的这十多年,骗过的男男女女有多少他自己都数不清了,故而吃的这一巴掌,不算特别,也并不足以将他激怒。

晏鹤川得到了自己要的答案,便抬了抬手指,让人将蔡春给带了下去。

他果真就是当年的那个“朱天成”。

是他为秦儒守断了命格、伙同蔡春将安歌卖入秦府,这些年又在各处以闲散道士之身四处游走,又到临山城以“玄同大仙”的身份坑蒙拐骗。

一旁的侍从已将一些证物递上,包括伪造的通关文书、伪造的户籍、他的拂尘,还有着一些带有西辽文字的物件。

“如王爷所料,他欲逃往西辽,人是元司首在通往西辽的关口处截获的。”柴央在一边道,“这伪造的文书、户籍,如假包换,这十多年来都未被识破,只有朝中重臣勋贵才可办得到……”

“本王是该叫你‘朱天成’,‘玄同大仙’还是——”晏鹤川唇边轻轻一扬,目光却是凌厉地落在那哪怕挨了一巴掌,也依旧面不改色的中年男子身上,缓缓道出了他的名字,“拓拔林。”

西辽曾有一员大将,名为拓拔毅,也就是他以这流玉散控制毒人练兵,为此曾替西辽吞并两个邻近但富庶的小国,壮大了西辽的国土。

可后来的西辽国君,并不愿拓拔毅长久以此法练兵,虽可使将士力大无穷,可却是以命换命的搏法。

拓拔毅居功自傲,固执己见。此举却令百姓怨声载道,更有朝臣谏言其来日恐危害西辽江山社稷。

西辽国君忌惮,故而设局,以旁的由头,将其满门抄斩。

可当时拓拔毅十来岁的儿子却是不知所踪。

晏鹤川此前便有了猜想。

流玉散之毒只在西辽所有,会行此毒之人寥寥无几。

当年西辽国君对本国会用此毒的大将尚会忌惮其来日以此威胁他的皇位,而痛下杀手,定莫提会将此毒传入他国。

而当年西辽寻不见的那个拓拔家的孩子,如今也该是壮年。

“你与西辽有何旧怨,今日暂且不谈。”晏鹤川见他在那处愤恨地握紧了拳,于是慢悠悠地开了口,修长的指尖若有所思地敲着书案,“本王倒是好奇,你在为我大黎何人效忠?”

转入正题时,拓跋林神色显然一紧,却是有骨气的闭口不言。

晏鹤川的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目光却是凌厉地落在他身上,“此事你暂且考虑着,且先来说个你好答些的问题,流玉散的解药,在何处?”

对于这个问题,拓跋林也并未有过多迟疑,只轻笑一声:“流玉散,只有毒,没有解。”

随后他挣扎着让身侧的两名侍从将自己松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瓶:“我敬王爷当年一举歼灭西辽大将尉迟为,也算为我父报了仇。我身上这最后一瓶凝珠露,就送给王爷吧。但很可惜,我如今只有这一瓶,那些孩子,成百上千……光你这廷振司里,没记错的话,就有八人了。”

他并不怕死,反倒还笑着,“这还没算上那些平日里求仙问道的人——”

“卑鄙无耻!”陆清在一旁,闻言怒火中烧,拔剑而起时,则被柴央顺势按了下,眼神示意他不可妄动。

晏鹤川并未因此动怒,抬抬手让人将他手中的凝珠露拿来。

他隔着帕子看着手中的这只蓝瓷瓶,釉面剔透无瑕,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瓶底,便知所出哪处瓷窑。

晏鹤川不动声色地将东西递给了身侧的人:“你居无定所,在大黎所行所用,除去你上面所仰仗之人可供你金银花销,其余之物……应当也都是那人赏的?”

晏鹤川无需多想也知,他不会在一处驿馆久居,偶尔寻一处道观住上两日,或寻一处破庙荒地也能凑合着过,就这么漂泊不定,在大黎四处流离了十三年。

他虽经常变换面容,但一旦被廷振司抓获,伴随着他过往的一切都会被查清,他所接触的人,所行之事……总会留下线索。

“已用此毒之人既有成百上千,那仅凭你一人,如何能每三月将解药按期给到你所养着的‘毒人’手中?如何能有这般多的‘毒’可用?”

晏鹤川一一将疑虑道出后,缓缓敲定,“一定有地方,在为你与你背后之人炼毒。”

拓拔林身子明显一僵,看着晏鹤川,只保持着一言不发。

“锁起来,别叫他死了。好生伺候着,伺候到肯开口为止。”晏鹤川只冷声下令,随后便起身离开。

他向安歌要的答案还没问到,也无有其他心思在此处过多逗留,一边唤着身边的陆清:“你也留下,协助柴央将此事尽快查明。”

陆清遵命应下。

而扶光院内。

在晏鹤川离开后不到半个时辰,安歌就收到了边文佑传来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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