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珍香泪如雨下,只说了一句:“妈,对不起!”
然后她抬手,用力擦了擦眼泪,她想让自己坚强一些,勇敢一些,至少不要再哭。
但是,眼泪却越流越多,怎么也擦不掉!
到现在,她也痛恨自己,为何如此的懦弱!
最后,她索性转过头,就这样看着郝大江,“大江哥,我们离婚吧!”
仿佛晴天一个炸雷,能从她嘴里说出离婚两个字,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包括郝大江。
“你、你说什么?”郝大江眼里还有未散的火气,皱眉看着她。
“我同意、我们离婚。!”
郝珍香又说了一句,神情木然,她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清楚。
郝大江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都僵住了,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许久才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离婚,我们离婚,我们离婚……”
郝珍香仿佛失了魂,只反反复复,重复念叨。
她仿佛到现在才意识到,男人心里没有她,再怎么勉强,也是两个人都痛苦。
还把家里人也给扯进来,搅和不休,吵个没完,闹个没够,她也……受够了!
受够了!
张桂花也懵了,嘴巴长得老大,眼睛发直。
许久,她才回过神来,冲过去一把抱住她。
“死丫头你胡说啥!离啥婚!你傻啊,离了婚你能落着什么好,更何况还有妞妞?”
可郝珍香却陡然生出一股勇气,含泪看着母亲,“不离又能怎么过?”
她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绝望,亲妈天天闹,婆家天天憋屈,孩子……孩子如今一有什么事情,都习惯性向奶奶寻求保护,而不是她这个亲妈。
郝珍香说不出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只知道很难过,很难过。
“大江哥跟我过也憋屈,我知道的,我都知道。”
这回,轮到郝大江不知所措了,他下意识去拉妻子。
“珍香,你……”
可郝珍香却转过了身,心里空空洞洞的。
她觉得自己活到这么大,所有的痛气,都用在那天喝药自杀,还有今天了。
于是,她陡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继续絮絮叨叨。
“大江哥,别怪我妈,她都是为了我好!如果你非要追究她责任的话,那就让我来吧,我、我去向部队领导们说清楚,我妈打人不对,我做女儿的,要怎么处罚都由我来受着吧。”
郝珍香一面说着,一面抬脚就往外走,看也没再看屋里其他人一眼。
郝婆婆看她神情不对,吓得赶忙问道:“珍儿啊,你这是、你这是要去哪啊?”
郝珍香却充耳不闻,抬脚就往外头走,还走得飞快。
郝婆婆正要提醒儿子,赶紧去追,却见张桂花伸着手,似乎想要抓住离开的闺女,但却抓了个空。
她此刻脸色发白,两眼发直,嘴里嗬嗬有声,仰面就倒了下去!
郝大江眼疾手快,凭着本有就一把将人扶住,“妈?妈你怎么了,妈?!”
“亲家,亲家……”
郝大江二话不说,赶紧吩咐老娘,“妈!倒杯水来!”
然后抬手,狠掐丈母娘人中,见她有反应,又赶紧给她顺气。
已经走出家门的郝珍香,什么都没听到。
她两眼无神,茫然的往前走去。要去哪里,其实她也不知道,但是,她突然就很想离开,很想离开!
就像,之前郝大江第一次,提出想跟她离婚的时候。
那时候她震惊、茫然,最后绝望,绝望到想要立刻,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毕竟,对于她来说,男人就是这家里的天,他说不要她了,她就像天塌了一样,难以接受!
所以今天,哪怕她能亲口说出离婚二字,可这心里的绝望和痛苦,也一点不比当时少半分。
以至于,她此刻脑袋空空,心头空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这个点,家属院里家家户户亮起了灯,飘出了饭菜香味儿,还有在外头走动的,同她不熟的都好奇的望着她。
同她相熟的也只是打了声招呼,见她木木愣愣的,不回应,也不言语,虽是疑惑,但也没有多管的意思。
毕竟,郝家媳妇是个闷葫芦,平日里看着就木木愣愣的,是整个家属院里,绝大多数人的共识。
郝珍香就这样,走了出去,直到,不远处白夭夭带着一儿一女,朝家属院走来。
她一边走,一边含笑逗着孩子们,并教他们唱,“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声音欢快,随风吹进耳朵里。
郝珍香没有焦距的视线转过去,看到她手里牵着的小女孩,咯咯笑着,天真可爱的跟着母亲学。
“……二四六七八。”
小男孩子则举着个风车,欢快的在前面跑着,那样快乐!
郝珍香看看两个孩子,又看到白医生,那美丽含笑的脸庞,心里又是羡慕,又是难过。
白医生一个人呢,还能将两个孩子带的这样好,可她呢?
她怎么就、把日子过成这样了啊!
郝珍香红着眼睛,看着白夭夭,直到白夭夭看到她,诧异,“郝珍香?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她情绪明显不对,郝珍香却愣愣的,冲她挤出一个很浅、很浅的笑。
“白医生,我、我出去。”
然后一面说着,一面脚下也没停,说完便擦过白夭夭身边,继续朝前走去。
白夭夭不放心,叫住儿子,“阳阳,别跑!站那里等妈妈!”
部队家属院不是别处,到底比较安全,白夭夭叫住阳阳后,又让月月留在原地等自己,她则快步上前,拉住郝珍香。
“郝珍香!郝珍香,你怎么了?”
郝珍香不答,只含泪摇了摇头,“我没事,白、白医生,我真的没事。”
白夭夭见她不想说,也不勉强,但她这个样子,明显是不对劲的,她也不能就这样让她走。
便二话不说,挽起她的胳膊,“好吧,没事就好,都这么晚了,你也别出去了,去我家坐坐?”
郝珍香鼻子一酸,眼泪又差点掉下来,她来家属院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同自己亲近,又这样关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