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享单车的车铃还在晃，江临川已经翻过护栏，脚踩上人行道。
陈虎靠在路灯杆边等他，嘴里叼着半截火腿肠，包装纸被风吹到脚边。“你俩又整夜不睡？林婉刚发定位过来，说阴气流向东南，终点是个老工业区。”他咽下最后一口，把油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我顺路买了点吃的，顺便看看你是不是又把自己作没了。”
“我还活着。”江临川拍了拍卫衣兜，“系统刚更新了个‘濒死体验打卡’功能，没中奖。”
陈虎翻了个白眼：“那你现在是准备去工厂查漏子，还是先去民政局补办身份证？你这脸白得跟刷了墙腻子似的。”
“走吧。”江临川没接话，转身就往路边一辆破摩托走去，“林婉说最后信号停在城郊三十七号厂，地图上早就标成废弃地块了。”
“那地方我熟。”陈虎跟上来，一屁股坐后座，“十年前清剿阴气漩涡，我们小队路过那儿。当时铁门锁着，里面传出敲打声，像有人在焊钢板。上级说是军工保密单位，不让进。结果第二天再去，整片厂区没人了，连看门狗都蒸发。”
“现在有人了。”江临川拧动钥匙，发动机咳出两股黑烟，“而且不是活人。”
车子颠簸着驶出城区，天色由灰转暗。远处一片低矮厂房群沉默地趴在荒草堆里，外墙剥落，窗户碎得只剩空框。两人把摩托藏在灌木后，徒步靠近主入口。
铁门歪斜地挂着，锁链断口整齐，像是被什么硬物扯断的。江临川蹲下身，手指蹭了蹭地面——三道深沟划过水泥，呈扇形分布，每道沟底都有细密刻痕，像是某种符文被反复摩擦留下的痕迹。
“这不是野鬼挠的。”陈虎蹲在他旁边，用消防斧尖挑起一块碎石，“爪印太规整，力道均匀，像是……有脑子的家伙干的。”
江临川掏出青铜指环，贴地轻敲三下。
系统界面闪出来：
【检测到异常灵能残留，建议兑换‘幽冥流量包’提升扫描精度（当前余额：83积分）】
“没空氪金。”他低声说，“调个热力图。”
屏幕卡顿两秒，弹出一张模糊图像：b区地下层有持续阴气输出，路径被多层干扰波覆盖，像被人故意打了马赛克。
“跟我来。”江临川起身，“下面有东西在发电。”
两人穿过破碎的玻璃门，进入主厂房。头顶吊车轨道锈得快散架，角落堆着几台报废机床。空气里有种怪味，说不上是铁锈还是腐肉，吸一口嗓子发干。
陈虎突然抬手：“等等。”
他鼻子抽了抽，从作战服内袋摸出一张黄符，点燃后甩向通风管道。
火焰掠过内壁时，黏着的一层黑色胶状物猛地收缩，发出“滋”的一声轻响，像是被烫到了。
“这是蜕皮液。”陈虎眯眼，“我在边境见过类似的玩意儿——厉鬼分身活动频繁时，会脱落这种残渣。温度低于十五度就会凝固，但现在还软。”
江临川凑近看，那黑液边缘确实带着微弱符文反光，和水鬼记忆里灰袍袖口的雷纹线条极为相似，只是更扭曲、更密集。
“不是归尘观的人干的。”他说，“这是更高阶的术法，把分裂仪式工业化了。”
“谁会这么干？”陈虎皱眉。
“想量产打手的人。”江临川收起指环，“咱们得下去。”
通往地下的楼梯塌了一半，剩下几级悬在空中。陈虎用斧头劈开侧墙铁皮，扒出一条狭窄通道。两人猫腰前行，尽头是一扇厚重铁门，门缝周围布满抓痕，最深的一道几乎穿透钢板。
江临川伸手摸了摸门把手——冰冷，但表面有轻微震动，像是后面连着机器。
他退后半步，铜铃握在掌心。
刚要推门，眼前忽然一黑。
视野边缘浮现出半透明影像：一只缠满锁链的骷髅站在控制台前，脊椎处裂开一道口子，黑雾涌出，凝聚成人形。两个身影对视片刻，其中一个转身走向市区方向，另一个沉入地板裂缝。
画面消失，江临川踉跄一下，扶住墙才站稳。
“怎么了？”陈虎一把揽住他肩膀。
“十二小时前，这里完成了一次分裂。”江临川喘了口气，“一只去了城里，另一只钻进了更深的地方。”
“你看见了？”陈虎声音沉下来。
“回放影像，像监控录像。”江临川抹了把脸，“问题在于，这不是幻觉，是真实发生过的场景残留。说明这里的空间被反复撕裂，规则都不稳定了。”
陈虎二话不说，抡起消防斧砸向控制台残骸。
一堆焦黑零件飞溅，其中一张烧剩一半的图纸被气流掀开。他捡起来吹了吹灰，指着上面几个字：“‘分神契’……‘同步率≥73%’……这他妈是批量生产意识体？”
“不止。”江临川接过图纸，“阴骸老祖本体藏得好好的，派分身出来干活，既能收集情报又能搞破坏，还不怕死。比养狗划算多了。”
“那你系统呢？给个任务不行吗？收容啊修复啊，随便来个。”
江临川看了眼手机。
屏幕上只有两条日常推送：
【收容游魂 +1积分】
【修复阴气漏洞 +2积分】
他试着手动搜索“鬼分身”，界面跳出行小字：
【该目标超出当前权限等级】
“有意思。”他冷笑，“它知道危险，但不让我管。”
“那就别管了。”陈虎把斧头扛肩上，“上报林婉，叫支援，等你积分够了再来拆家。”
“来不及。”江临川盯着那扇铁门，“去城里的那只，很可能是冲着下一个‘合同工’去的。如果他们真在搞阳寿租赁流水线，今晚就得签新人。”
“所以你是打算自己闯进去？”
“我不是一个人。”江临川看了他一眼，“你也不是。”
陈虎愣了两秒，突然笑了：“行啊，反正我这身阴气也洗不干净，早死晚死都是个死。”他拍了拍江临川肩膀，“但你要记住，老子可不是为了你拼命。”
“我知道。”江临川点头，“是为了以后能多啃两根火腿肠。”
两人不再多言，合力推开铁门。
通道向下延伸，墙壁越来越潮湿，地面出现规律性凹槽，像是轨道痕迹。越往里走，空气越冷，呼吸都带白气。
尽头是另一扇门，比之前的更厚，表面覆盖着一层暗红色涂层，像是干涸的血膜。门中央有道新鲜抓痕，深深嵌入金属，末端挂着一小截断裂的铁链。
江临川伸手取下。
链条很轻，但在接触到他皮肤的瞬间，微微震了一下，仿佛里面还残留着某种意识。
他举起链条对着手机灯照——末端内侧刻着极小的符文，螺旋状排列，与之前影像中骷髅身上的锁链完全一致。
“它来过。”陈虎低声道，“不止一次。这些痕迹时间不同，最老的至少三天前就有了。”
“说明这里是他中转站。”江临川把链条塞进兜里，“分裂完，留下备份，再让新分身出发。”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开门？”
江临川没答话。
他盯着门缝，右手小指的青铜指环突然发烫，系统界面无声弹出：
【检测到阴骸老祖鬼分身气息，威胁等级：高】
【建议立即撤离】
倒计时三秒后，提示自动关闭，没有嘲讽标语，也没有“五星好评返现”之类的废话。
这是系统第一次正经警告。
江临川看着那扇门，缓缓将桃木牌挂在脖子外，铜铃攥紧，指节泛白。
“我不走。”他说，“它怕我进来，我才更要进。”
陈虎咧嘴一笑：“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他抬起斧头，符咒在刃口微微发亮。
“那你可得跟紧点，别掉队。”
江临川深吸一口气，伸手推向铁门。
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缓缓开启。
一股寒风扑面而来，夹杂着低频震动，像是某种机械正在运转。
门后是一间圆形大厅，中央立着一根粗大柱体，表面布满符文凹槽，正散发着幽绿色微光。四周墙面镶嵌着十几个透明容器，每个里面都漂浮着一团黑雾，形状隐约像人。
最靠近门口的一个容器裂开了缝。
里面的黑雾不见了。
江临川刚要说话，眼角余光扫到地面。
那里有一串湿漉漉的脚印，从容器前一直延伸进黑暗走廊，印迹未干。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鞋底。
没有水。
那不是他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