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川把手机塞回兜里，屏幕刚暗下去，手腕上的青铜指环突然震了一下，像是有人拿指甲轻轻弹了它一下。
他低头看了眼，指环表面浮起一层淡青色的纹路，像老式手机开机时加载界面的进度条，闪了两下就没了。
“又来？”他皱眉。
林婉正扶着墙站直身子，左臂还垂在身侧，青紫色的痕迹从手背一路爬到肩膀，皮肤摸上去冰凉。她听见动静，抬眼：“系统？”
“嗯。”江临川抬起右手，对着空气点了点，仿佛在划拉某个看不见的屏幕，“城北公园东边树林，游魂扎堆，建议携带录音设备。”
林婉扯了下嘴角：“上次带录音笔是为了超度鬼婴，这次不会是集体KtV吧？”
“听这动静，怕不是要办地下摇滚节。”江临川活动了下发僵的脖子，卫衣帽子滑下来遮住半张脸，“走不走？”
“你说呢？”她撑着墙迈了一步，脚下一软，差点跪下去，但很快稳住，“只要别让我爬树就行。”
江临川没接话，只是走上前，把桃木牌贴在她手腕红绳上。木头接触皮肤的瞬间，一股微弱的暖流顺着经脉往上走，林婉轻吸一口气，肩头肌肉松了些。
“能走？”他问。
“能。”她点头，“就是感觉像刚跑完五公里配速八分半。”
“那还行。”江临川收回手，铜铃挂在腰侧，走路时一晃一晃，“至少没说想躺平。”
两人出了医院后门，沿着小路往城北走。天色灰蒙蒙的，路灯还没灭，风吹得人脖子发凉。街边店铺大多没开，只有早餐摊冒着白气，老板蹲在门口刷短视频，音量开得老大，放的是某主播怒骂甲方的录屏。
“现在的活人都比鬼吵。”江临川嘀咕。
林婉瞥他一眼：“你这话要是让陈虎听见，非说你格局小了。”
“他懂啥？”江临川耸肩，“一个天天喊‘老子当年’的人，人生早就定格在十年前了。”
话音未落，青铜指环又震了一下。
他停下脚步，眯眼盯着前方——城北公园的大门就在百米外，铁栅栏锈迹斑斑，门缝里钻出几根枯藤。按理说这个点该有晨练老头遛狗，可里面静得出奇，连鸟叫都没有。
“不对劲。”林婉低声说。
江临川没答，而是从兜里掏出铜铃，轻轻晃了一下。
没有声音。
正常情况下，铜铃遇阴气会发出低频嗡鸣，哪怕隔着口袋都能听见。现在它就像块废铁，连震都没震。
“屏蔽了。”他眉头锁死，“有人在干扰灵力信号。”
林婉抬手摸出罗盘，金属外壳冰凉。她刚注入一丝灵力，指针猛地一抖，直接卡死在东南方向。
“东侧树林。”她说，“它们在等什么？”
“不知道。”江临川收起铜铃，往前走了两步，“但肯定不是等我们送锦旗。”
进了公园，小径两侧的树越长越密，枝叶交错成拱形，遮得下面几乎不见光。脚下的泥土松软潮湿，踩上去有点打滑。江临川走在前面，右手一直按在小指的指环上，随时准备调出系统界面。
走了约莫十分钟，林间忽然开阔，出现一片圆形空地。
上百只游魂悬浮在半空，排列成同心圆阵型，全都面朝中心，身体微微起伏，嘴里发出低沉的吟诵声。那声音不像是语言，更像某种频率固定的震动，听得人耳膜发胀。
江临川瞳孔泛起幽蓝，看清了细节——每只游魂胸口都缠着一根黑丝，细如发丝，却牢牢连接着地底，像是被什么东西牵着提线。
“傀儡？”他低声说。
林婉咬牙，强撑着举起罗盘。这一次，指针没卡住，而是缓缓下沉，指向地面深处。
“不是献祭。”她声音压得很低，“是唤醒。它们在喂东西。”
江临川眯眼看向空地中央。
那里地面颜色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深黑近墨，像是被什么东西浸透过。而且……他在动。
极其缓慢地，像呼吸一样，微微鼓起又落下。
他迅速摸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对准那片区域。刚按下录制键，耳边的吟诵声突然变了调，频率升高，节奏加快。
“不好。”林婉脸色一白，“它要出来了！”
江临川一把将她往后拽，两人踉跄退了七八步，靠在一棵老槐树后。
几乎同一秒，地面“咔”地裂开一道口子，泥土翻涌，一只巨大的手破土而出。
那只手足有成人 torso 那么粗，手指扭曲变形，覆盖着腐烂的皮肉和黑色菌斑，指甲长得像兽爪，沾满湿泥。它缓缓抬起，朝着最近的三只游魂一抓——
没见血，也没惨叫。
三只游魂像是被抽成了真空，瞬间瘪下去，化作黑烟被吸入掌心。
其余游魂非但没逃，反而齐声高诵，音波震得树叶簌簌掉落。
“操。”江临川低骂一句，“这是自助投喂？”
林婉喘着气，左手死死攥着罗盘：“不能让它再吸收魂体，否则压制不住。”
“问题是咋拦？”江临川扫了眼系统界面，任务栏还挂着【收容游魂】+1积分，底下备注写着“建议携带录音设备”。
他忽然反应过来：“它要的是声音共振。”
“什么？”
“这些游魂不是自愿来的。”江临川盯着那不断扩大的裂缝，“是被某种频率勾引过来的，然后困在这儿当电池。”
林婉眼神一凛：“你是说……这是个陷阱？”
“不然呢？”他冷笑，“公园底下埋个千年厉鬼，就靠自然聚集的游魂养着？真当现代都市风水好到能让鬼修闭关？”
他话音未落，那只巨手再次扬起，眼看又要抓向下一圈游魂。
江临川甩手扔出两张清心符，直奔空中游魂群。
符纸飞到一半，突然自燃，化作灰烬飘落。
“防住了。”他皱眉，“早有准备。”
林婉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罗盘上。金光炸开，形成一圈涟漪，瞬间打断了吟诵节奏。
所有游魂动作一顿，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
地面那条裂缝也停止扩张，巨手悬在半空，指尖滴着黑泥。
“只能撑十秒。”林婉声音发颤，“阴气反噬快来了。”
江临川盯着那裂缝，脑子里飞快过着方案。硬拆阵眼？不行，地底那个东西还没完全出来，贸然攻击可能加速苏醒。驱散游魂？它们已经被黑丝绑定，强行切断等于当场爆雷。
他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拉开手机录音界面。
刚才录下的那段吟诵声还在。
他点开播放，把音量调到最大，对着裂缝方向举起来。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巨手猛地抽搐，像是被电流击中，缓缓缩回地底。缠绕游魂的黑丝也开始震颤，部分开始断裂。
“有用！”林婉瞪大眼。
江临川继续播放，同时快步往前走。
可就在他迈出第三步时，手机屏幕突然一闪，自动关机。
电量显示：0%。
“我操！”他猛拍手机，“关键时刻掉链子！”
林婉已经支撑不住，单膝跪地，罗盘掉在一旁，金光熄灭。
吟诵声重新响起，比之前更加急促。
巨手再度探出，这次不只是手——整条手臂破土而出，肩胛骨上还挂着半截破碎的锁链，锈迹斑斑，末端连着几颗模糊的人脸轮廓。
游魂们开始旋转，速度越来越快，黑丝交织成网，向下输送能量。
江临川一把抄起铜铃，灌入最后一点灵力，狠狠砸向地面。
铃声炸响，短暂撕裂了音波屏障。
他趁机冲到林婉身边，拽起她就往后撤。
两人退到十米外，背靠古树喘气。
“不能再靠近了。”林婉牙齿打颤，“再往前，咱们也得变成充电宝。”
江临川盯着那片空地，裂缝已经扩大到一人宽，泥土不断翻滚，仿佛下面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翻身。
他低头看手机，充电图标毫无反应。
系统界面也没弹出来。
整个世界安静得只剩那越来越响的吟诵声。
“你说……”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如果咱们现在转身走，明天会不会整个城区的人都开始梦游往这儿走？”
林婉看他一眼，嘴角动了动：“你什么时候关心群众安危了？”
“我不是。”他摇头，“我是怕到时候加班费不够贴补。”
她笑了下，随即咳了一声，手扶住左臂，疼得皱眉。
江临川沉默两秒，从卫衣内袋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符纸，边缘烧焦了半截。
“最后一张镇魂符。”他说，“本来留着应急的。”
“你要干嘛？”
“总得试试。”他抬头看向那片被黑雾笼罩的空地，“万一它是怕KtV差评呢？”
他捏紧符纸，往前踏出一步。
林婉伸手抓住他手腕：“等等。”
“嗯？”
她看着他，眼神很静。
“要是回不去……”她顿了顿，“记得把我工牌交给我队里，别让他们以为我旷工。”
江临川愣了下，随即咧嘴：“放心，我要是挂了，系统肯定先弹窗骂我违约。”
他甩开她的手，大步向前。
风从林间穿过，吹起他褪色的帽檐。
那片空地上，巨手缓缓抬起，五指张开，像在迎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