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黏稠的液体跟不知名的碎块,糊了菲利普男爵满头满脸。
他座下战马发出一声撕裂般的悲鸣人立而起差点把他掀翻。
菲利普死死的勒住缰绳机械的抹了把脸。
指尖那触感又滑又腻让人反胃。
他低头一看,手上是红白混杂物,里面还夹着一小片扭曲的银色金属,那是骑士头盔的碎片。
......
前一秒他还在享受冲锋的快感,后一秒,他前方不远的战友,一个跟他同样骄傲的贵族骑士就连人带马爆成了一场血肉暴雨。
没有魔法波动。
空气里除了厚重的血腥味,只有一股呛人的,像是劣质炼金药剂烧糊的味道。
“那是什么?”
这不是菲利普一个人的疑问。
恐慌如同瘟疫,在光辉骑士团无懈可击的冲锋阵型里炸开。
第二颗第三颗炮弹落地弹跳,造成的破坏更是将这份恐慌彻底点燃。
那高速旋转滚烫的实心铁球,用一种不讲道理的野蛮姿态,在密集的马腿间疯狂冲撞。
“咔嚓!咔嚓!”
让人牙酸的骨头碎裂声响成一片。
战马的悲鸣,骑士落马的闷哼,还有被后续马蹄踩踏时发出的临死惨叫,混成了一曲地狱的交响。
完美的三角阵型,就这么几个呼吸的功夫,被撕开好几个鲜血淋漓的骇人缺口。
后面的骑士根本来不及反应,一头撞上倒地的战友跟翻滚的战马,混乱的规模滚雪球般扩大。
人仰马翻。
这不是冲锋,是灾难。
巴特莱子爵的战马差点被一枚擦身而过的弹跳炮弹绊倒,他惊出一身冷汗,跟着勃然大怒。
他看着身边的混乱景象,眼睛都快瞪裂了。
“不要乱!保持冲锋!!!”
他抽出指挥长剑,剑尖指向远处壕沟,声嘶力竭的咆哮着,“只是一些该死的炼金把戏!冲过去!碾碎他们!!!胜利就在眼前!!!”
他想用怒吼压制天空那尖锐的呼啸,用贵族权威重塑崩溃的军心。
但他的喊话,在此刻屁用没有。
因为,第二轮齐射到了。
“轰!!!”
又是六声撕裂耳膜的咆哮从高地上传来。
这次骑士们听清了声音来源。
他们惊恐的抬头,看见远处山坡上那六个盖着帆布的怪东西掀开了伪装,每一次巨响都爆开一团浓烟跟一闪即逝的火光。
六个新黑点又一次出现在天上。
“不......”
一个年轻骑士绝望的喊出声,他想调转马头,但已经晚了。
这次,炮弹的落点更散,覆盖的区域更广。
死亡的恐惧,终于压倒了对荣耀的渴望跟对命令的服从。
一个骑士惊恐的扔掉长枪,疯狂的拉扯缰绳,想让自己的战马跑出这片死亡区。
他的动作像个信号,更多骑士开始学他,整个冲锋阵型从内部崩了。
他们引以为傲的全身重甲,在这从天而降的钢铁暴雨面前,脆得像张纸。
坚固胸甲被轻松打穿,骑士们千锤百炼的战斗技巧完全派不上用场。
这不是他们理解的战争。
战争应该是长剑跟盾牌的碰撞,是骑士与骑士间的决斗,还有勇气跟武技的比拼。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一个看不见的敌人,用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像宰牲口一样,进行远距离高效又冰冷的屠杀。
骑士们千百年来冲锋即无敌的信念,第一次出现裂痕。
不,不是裂痕,是彻底的崩碎。
“跑!快跑啊!”
“魔鬼!这是魔鬼的武器!”
“我不想死在这里!”
恐慌的叫喊取代了冲锋的呐喊。
巴特莱子爵眼睁睁的看着他引以为傲的光辉骑士团,这支曾经踏平无数城堡剿灭无数叛军的无敌之师,在短短一分钟内,变成了一群只知道逃命的懦夫。
他的脑子拒绝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不准退!你们这群懦夫!叛徒!”
他愤怒的挥舞长剑,砍倒一个想从他身边跑路的骑士,“伯爵大人的荣耀呢?!你们的荣誉呢?”
然而,没人再理会他。
他的咆哮淹没在炮弹的呼啸跟垂死者的惨叫里。
高地上,墨忒斯冷静的放下单筒望远镜。
“第二轮射击,修正参数。目标开始溃散,转为抑制性追击射击。”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像在指挥一场沙盘推演,“三号炮,调整仰角七度,目标,敌军指挥官旗帜。”
他身边的老炮兵指挥官脸色发白,嘴里念叨着:
“我的天......这......这不是战争......”
“不,这就是战争。”
墨忒斯扶了扶那副不存在的眼镜,语气里带着一种绝对的冷酷,“这才是战争未来的模样。精确,高效,并且......不给所谓的荣耀留下任何空间。”
而在另一边,第一道壕沟里。
新兵列夫跟他的战友们,看完了这神迹,或者说魔迹一般的全过程。
那堵曾让他们绝望的钢铁洪流,此刻变成一个混乱又血腥的笑话。
断裂的旗帜,翻倒的战马,跟在地上抽搐的贵族老爷,还有四处乱窜的无主战马......这一切看起来荒诞得可笑。
“他们在跑?”
列夫身边的新兵乔里斯结结巴巴的问。
独眼排长老克吐掉嘴里的草根,脸上表情很复杂,有快意也有敬畏。
“是的,他们在跑。”
他低沉的笑着,拍了拍冰冷的步枪,“现在,轮到我们了。”
转向身后的士兵们,那只独眼里全是复仇的火。
“准备!三段击!!!”
随着高地上的炮声再次响起,独眼排长的怒吼也炸响在壕沟里。
“第一排,举枪!”
“瞄准那些穿着铁罐头的杂碎!”
“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