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隘口边缘,傍晚。
远处是民兵们大张旗鼓砍树,敲石头的喧嚣声。
“长官,我们这样...是不是太显眼了?”
副官压低声音,担心的对卡登说,“这些破栅栏根本挡不住冲锋。”
卡登的目光越过他,看向峡谷里那个热火朝天的阵地,嘴角带着一丝冷意。
“不够,让他们再大声点。”
“我希望峡谷另一头都能清楚听见咱们的锤子声。”
副官懵了。
“可是...”
“这声音不是给敌人壮胆的,是给他们带路的。”
卡登收回目光,拍了拍副官的肩膀,“现在,带上你的人,我们去做真正该做的事。”
夜幕降临。
在地图上标记为红点的区域,几个人影在月光下悄无声息的忙碌着。
索林的一个年轻学徒,正小心翼翼的把一个油布包好的爆石包放进刚挖好的土坑里,手都在微微发抖。
“老师...这玩意儿真的...稳妥吗?油布万一破了...”
“怕就别碰。”
索林头也不抬,专心调试着手里的引线,“记住,害怕跟手抖是引爆它们的第三种方式,前两种在我手里。”
学徒的身体猛的一僵,呼吸都停了半秒。
索林手里的动作停了下,语气缓和了些。
“放心,你的手很稳。所以我才让你负责这片区域。”
学徒紧绷的肩膀松了点,重重吐出一口气,点了点头,继续小心的埋设起来。
卡登蹲在旁边,用匕首尖点了点地图上的一个位置,又抬头指了指不远处山壁上方的一片阴影。
“索林,这个位置的绊线,我希望它不只是炸开。”
卡登的声音在夜色里很低沉,“能不能让它变成一个信号,触发山顶的落石?”
“经典的立体防御嘛。”
索林对这个要求一点不意外,反而有点赞许,“可以。我会用两根引线,一长一短。绊线触发短线,引爆小范围的爆石,用来吓唬跟拖延敌人。同时,火会沿着浸了油的长引线烧到上面的观察点。”
矮人抬起头,朝山顶上那个快要跟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努了努嘴。
“那儿的人看到信号,再砍断绳索,就能降下山神的愤怒。”
卡登对这个叫法没吭声,他脑子里想的永远是最坏的情况。
“绊索是死的,但敌人是活的。如果他们躲开了呢?”
“所以,绊线只是开胃菜。”
索林的脸上露出一切尽在掌握的微笑,“真正的大餐,得我们亲自端上去。”
他的手指着地图上几个藏起来的观察点。
“每一片核心雷区,主引信都在我们观察员手里。我们想让他们在哪儿停,他们就得在哪儿停。我们想让他们什么时候开席,他们就得什么时候开席。”
卡登满意的点了点头,站起身,继续巡视下一个布置点。
俩人一前一后,沉默的在黑暗里穿行,检查着一处处要命的陷阱。
直到他们来到隘口最窄的地方。
索林亲自蹲下,开始布置一片特别复杂的引线网,这儿的线明显比别的地方密集,也复杂得多。
卡登也蹲下身,他皱着眉,看着那些复杂的线路。
“这里...为什么不一样?”
卡登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其他的引线都是单向的,但这儿的像一张蜘蛛网,把两边的山壁都连起来了。”
索林的动作停下了。
他抬起头静静的看着卡登,眼神平静的有点吓人。
“因为这是绝路。”
卡登的眼神一紧。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如果敌人能冲破前面所有的防线,一路打到这儿,”索林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斩钉截铁的份量,“那就说明他们的战斗力远远超过了我们的估计。到了那一步,我们那些常规陷阱对他们来说,可能跟挠痒痒没啥区别。”
卡登没说话,等着索林继续说。
“当他们大部分人都进了这个区域,”索林顿了顿,好像在想要怎么说,最后还是放弃了,“引爆它,就不是炸死几个人的问题了。”
他用沾满泥土的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一个代表着“塌方”跟“毁灭”的手势。
“会让整个隘口,从这里,彻底塌方,封死。”
矮人看着卡登,一字一顿的说:
索林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
“谁也过不去。”
他又补了一句。
“...包括我们自己。”
卡登沉默了很久。
他站在这片绝路的中心,抬头看了看两边像巨兽一样沉默的山壁,好像能穿透岩石,看到里面埋着的,那股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
这不只是个陷阱,更是同归于尽的选项。
一个在棋盘被彻底掀翻之前,主动砸碎棋盘的最终手段。
黎明时分,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卡登和索林站在隘口最高的观察点,俯看着这条在伪装下暗藏杀机的死亡峡谷。
远处的喧嚣依旧。
可在这片生机的表面之下,是无数已经就位的死亡机关。
“所有的种子都种下了。”
索林搓了搓冰冷的手,哈出一口白气,“现在,就等他们来浇水了。”
卡登没有回头,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晨间空气,眼神锐利。
“不。”
“是收割。”
他沉默了片刻,声音低沉又有力。
“舞台已经搭好,现在,只等主角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