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部落的规模比林核预想的要大。它并非简单地依托几棵古树搭建树屋,而是真正与森林融为一体,形成了独特的建筑生态。
粗壮得需要十余人合抱的巨树是部落的支柱,其虬结的枝干自然生长成平台和廊桥,上面搭建着由发光藤蔓、柔韧枝条和经过处理的兽皮构成的房屋。这些房屋并非规则的几何形状,而是顺应树木的形态,如同鸟巢般栖息在枝杈间,表面覆盖着发出柔和白光的苔藓或寄生花卉。连接各棵巨树的是编织精巧的藤蔓索桥,或是直接由古树气生根缠绕形成的天然拱桥。部落的地面部分也并非空地,而是精心培育的发光草坪、药圃和清澈见底、流淌着银色溪水的小渠。
整个部落没有围墙,但林核能感觉到,那几棵作为核心的巨树,包括他们刚刚守护的“古哺者”的分支(显然河谷那棵是更古老的主干),以及部落中央一棵最为高大、通体散发着温和金光的巨大古树,它们散发出的生命之息彼此联结,形成了一张无形而庞大的能量网络,将整个部落笼罩其中。这网络既是防护,也是感知结界,任何带有恶意的闯入者都会立刻引发警报。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生命之息,比森林其他地方更加精纯、平和。但对于林核而言,这种无处不在的、与自身力量本质相悖的能量场,带来的排斥感也更为明显。他必须更加精细地控制混沌奇点和精神力,如同在布满细密荆棘的路径上行走,既要避免被刺伤,也不能轻易触碰它们。
薇菈等人的回归,尤其是林核这个明显是“外人”的存在,立刻引起了部落居民的注意。许多森之民从树屋中探出身,或是在索桥上驻足观望。他们有着与薇菈相似的古铜色皮肤和荧光纹路,穿着简朴而自然的衣物,眼神中充满了对陌生来客的好奇,但并无太多恐惧,更多的是一种审视和探究。孩子们躲在大人身后,睁着清澈的绿色或琥珀色眼眸,偷偷打量着林核。
“薇菈长老!”
“长老回来了!”
“河谷那边没事吧?我们感觉到了荒兽的躁动。”
几名穿着更为正式、身上荧光纹路也更为复杂的森之民迎了上来,看样子是部落中的其他管理者或资深战士。
薇菈简要说明了河谷遭遇战的情况,重点强调了林核在关键时刻的“协助”以及他表达出的交流意愿。她没有详细描述林核那神乎其技的能量干预,只说是“古哺者”在他的“启发”下发挥了更强的力量。这模糊的说法既保留了林核的神秘感,也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或过度关注。
“这位是林核旅者,来自遥远的异域,他希望能与我们的智者交流知识与见闻。”薇菈向族人们介绍道。
林核依照刚学会的叶络文礼仪,右手抚胸,微微躬身,用纯正的发音说道:“愿林地的生命之息永远流淌。冒昧打扰,感谢晨露部落的接纳。”
他标准的口音和得体的礼节让周围的森之民们面露惊讶,窃窃私语声响起,显然对他能如此快速掌握叶络文感到不可思议。
为首的一位年纪稍长、面容慈祥但眼神锐利的男性森之民点了点头,他是部落的守卫队长,名为雷根。“感谢你对我们同胞和古哺者的帮助,旅者。大祭司已经在生命圣殿等候了。”
在薇菈和雷根的引领下,林核跟随着他们,踏着柔软的发光草坪,走向部落中央那棵最为巨大的、散发着金色光晕的古树。越靠近那里,生命之息的浓度越高,排斥感也越强,林核甚至能感觉到周围的空间规则都隐隐产生了一种“粘稠”感,限制着非本土能量的流动。他心中凛然,这棵核心古树的力量,恐怕远超他的预估。
他们来到古树的根部。这里的树干直径恐怕超过百米,树皮如同龙鳞般层层叠叠,散发着古老而沧桑的气息。树根部分并非完全埋于地下,许多粗壮的根须隆起,形成自然的阶梯和平台。一座完全由活着的、散发着金绿色光芒的藤蔓和枝叶编织而成的宏伟“殿堂”,就依托着这些隆起的根须和部分主干构建而成,没有一丝人工雕琢的痕迹,仿佛天生如此。
这就是生命圣殿。
圣殿入口并无大门,只有一道如水波般荡漾的金绿色光幕。薇菈和雷根在光幕前停下,示意林核独自进入。
“大祭司在里面等你。”薇菈低声道,“请记住之前的约定。”
林核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迈步踏入了光幕。
穿过光幕的瞬间,他仿佛进入了一个完全由生命能量构成的海洋。精纯至极的生命之息几乎化为实质,温暖而柔和,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源自世界本源的庞大意志。林核感觉自己的混沌奇点都微微震颤了一下,周身无形的排斥感骤然提升了数倍,如同置身于深海,承受着巨大的水压。
他稳住心神,目光投向圣殿内部。
圣殿中央,并非供奉着什么神像,而是那棵核心古树的主干本身。粗壮的树干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空腔,内壁流淌着金色的能量脉络,如同活着的血管。空腔下方,盘根错节的根须交织成一个平台,平台上,一位身着简单白色麻袍、须发皆白、脸上布满如同树皮般皱纹的老者,正静静地坐在那里。
他闭着双眼,双手自然垂放在膝上,周身没有任何强大的能量波动散发出来,仿佛与身后的古树、与整个圣殿、乃至与这片林地完全融为一体。
他,就是晨露部落的大祭司。
当林核踏入圣殿的刹那,老者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眸并非森之民常见的绿色或琥珀色,而是一种深邃的、仿佛蕴藏着无尽森林生灭演变的混沌之色。
他没有开口,但一股平和而浩瀚的意念,直接在林核的心神中响起,如同古树低语,带着岁月的沉淀:
“来自规则之外的旅者……欢迎,亦或……警惕?你的身上,带着‘虚无’的低语,却又蕴含着超越我等认知的智慧之光。告诉我,你寻求生命织法,是欲理解,还是欲……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