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平台的裂缝边缘，蓝光刚灭，苏红袖单膝跪地，右腿像被冻住了一样抬不起来。她咬着牙把唐刀插进石缝，借力撑起身体。刀身还在微微震动，但她已经感觉不到握柄的温度。
陈默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右眼不断渗血，左臂的骨龙刺表面裂开几道细纹。他盯着前方那片被血月照得发暗的空地，喉咙干得发紧。
突然，陈诡胸口那个数据断裂的伤口开始扭曲。断裂的字符重新连接，代码像活物一样从体内涌出，在空中盘旋成环。一圈圈透明的镜面层层展开，像是无数玻璃拼成的通道，通向某个看不见的深处。
风停了。
血海不再波动，连远处漂浮的核心都静止不动。
镜面中央，一个身影走了出来。
是陈默。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十几个一模一样的人从镜界里踏出，全都穿着破旧的灰色卫衣，右眼布满血丝，左臂延伸出骨龙刺。他们站成半圆，动作一致地抬起手，刺尖对准中间的真身。
苏红袖低吼：“别看他们的眼睛！”
陈默没动。他知道这些不是幻觉。每一个复制体的步伐、呼吸频率都和他完全同步，连指尖颤抖的节奏都一样。但他记得武当遗老说过一句话——心魔最怕代价。
他用牙齿撕开左手袖口，划破小臂。黑血顺着皮肤流下，滴在平台上，发出轻微的“滋”声。血迹在地面蔓延，映出他的倒影。
而那些复制体脚下，什么都没有。
陈默抹了把脸上的血，低声说：“它们不会流血。”
话音刚落，所有复制体同时冲来。
骨龙刺交错穿刺，封锁所有退路。陈默翻滚闪避，但右腿被一记横扫擦中，整个人摔在地上。他翻身抬头，看到其中一个复制体停下脚步，开口说话。
声音和他自己一模一样。
“你早该交出核心，何必拖累她？”
陈默心头一震。这句话戳中了他最深的念头——苏红袖受伤是因为他没能挡住陈诡的第一击，赵铁山消失也是因为他没及时启动“镜返”。他本可以做得更好。
复制体继续说：“你明明能救他们，可你总是算错时机。”
陈默咬破舌尖，疼痛让他清醒。他扯下卫衣下半截，缠住右眼，遮住血月的刺激。机械义眼自动开启扫描模式，画面中所有复制体都被标记为“非生命体”，唯独他自己显示为红色轮廓。
他不再犹豫。
猛地扑向最近的一个复制体，张嘴咬住对方手臂。牙齿刺入皮肉的瞬间，系统提示弹出：【吸收失败，目标非生物实体】。
但他确认了一件事——只有真血才能激活能力。
他松开口，一脚踹开复制体，顺势后撤。三个复制体追击而来，骨龙刺呈三角合围之势刺向他的胸口。
千钧一发之际，他启动“镜返”。
胸口一阵剧痛，生命力迅速流失。但技能反噬被抵消一半，骨龙刺在穿透身体前发生偏转，刺向两侧。三具复制体互相贯穿，数据流从伤口喷出，身体像断电的机器一样瘫倒，化作碎片消散。
苏红袖抓住机会，用刀柄猛砸地面。残存的龙气顺着刀身传入平台，震波扩散，逼退其余复制体。
她喘着气，声音沙哑：“还能撑多久？”
陈默没回答。他靠在一块碎石边，心跳快得几乎要炸开。右眼被布条压住，但仍能感觉到血在往外渗。他摸出胸口的玉佩，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
镜界深处，陈诡悬浮在漩涡中心，镜片上浮现倒计时：00:03:00。
所有剩下的复制体停止进攻，整齐后退半步，齐声开口：
“容器适配率98.7%，允许接入本体意识。”
声音叠加在一起，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陈默感到脑子里有东西在动，像是另一段程序正在加载。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右手慢慢抬起，指向苏红袖。
他立刻用左手狠狠掐住右手腕。
不能让对方接管。
他想起以前写代码的日子。程序死循环时，唯一的办法就是插入断点，强制中断运行。现在他的意识就是那段代码，必须找个锚点停下来。
他把玉佩按在太阳穴上。
符咒残留的波动轻轻震动，像是某种频率的信号。他闭着眼，一遍遍重复：
“我是陈默，序列觉醒于加班夜，父母死于车祸，房贷未还清。”
这句话像一把锤子，一下下砸进混乱的思绪里。
复制体们开始低语，声音重叠：“你是不是真的你？你有没有可能只是另一个实验记录？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陈默额头冒汗，太阳穴突突跳动。但他没松开玉佩。
他将最后一滴血抹在玉佩表面。
青金色的光一闪而过，投射出一行虚影文字：
“真伪不在形，而在损。”
他睁眼。
看着镜界中央的陈诡，大声说：“你从不付出代价！你只是观察者！你躲在镜子里，记录别人怎么死，却从来不试一次！”
话音落下，所有复制体的动作同时停滞。
镜界通道剧烈震颤，数据流出现紊乱。陈诡的镜片闪烁几次，倒计时暂停在00:01:47。
“你说得对。”他的声音第一次有了波动，“我不付出代价……因为我已经是代价。”
陈默没再回应。他靠着石头慢慢站起来，右眼的布条已经被血浸透。他伸手扶住苏红袖的肩膀，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两人背靠背站着。
苏红袖的右腿还在发麻，唐刀插在地上，刀尖微微晃动。她能感觉到龙角上的裂纹在扩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
陈默的左臂骨龙刺裂纹加深，随时可能断裂。他的生命值在系统界面里变成刺目的红色，数字停在5%。
镜界中的复制体开始重组，数据重新流动，新的身影正在成型。
陈诡的声音再次响起：“下一组测试参数已更新。这次，我会让你主动走进镜子。”
陈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指尖还在抖。
但他没有放开唐刀的刀柄。
苏红袖忽然开口：“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时说什么吗？”
陈默愣了一下。
“你说……我的刀法有问题。”
“嗯。”她轻笑一声，“现在呢？”
“还是有问题。”他声音很轻，“但至少……你现在能砍中人了。”
她没回话。
风吹过平台，带来一丝铁锈味。
镜面再次波动，新的复制体踏出第一步。
陈默抬起左臂，骨龙刺对准前方。
苏红袖用尽力气拔起唐刀，横在身侧。
倒计时重新开始跳动。
00:03:00。
镜面映出他们的背影，清晰得像刻上去的一样。
而真正的血海，依旧没有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