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归来,毛三径直前往森罗殿复命。
大殿之内,依旧幽深肃穆。阎罗端坐于宝座之上,冕旒垂面,气息如渊。
“臣毛三,奉命查探昆仑归来,参见阎君。”毛三躬身行礼。
“讲。”阎罗的声音低沉响起。
毛三略一沉吟,并未立刻提及青铜门灵之事,而是将昆仑山神诛灭冥界掘地妖、以及自己探查到的冥界似乎在寻找某样东西(隐去青铜门波动)的情况详细禀报,最后道:
“…依臣之见,冥界此次行动受挫,短期内应会有所收敛,但其觊觎昆仑之心未死,恐还会再寻时机。”
宝座上的阎罗沉默了片刻,方才缓缓道:“冥界贼心,朕已知晓。昆仑乃万山之祖,事关重大,山神既已警觉,朕会另遣专司与之联络,加强戒备。你此次任务完成尚可。”
毛三心中微动,阎罗似乎并未深究冥界具体在找什么,是相信了他的说辞,还是…另有所知?他按下心思,恭敬道:“臣分内之事。”
“嗯。”阎罗应了一声,似乎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你师父萧战天,伤势已无大碍,近日便会出关。”
毛三闻言一喜:“师父痊愈了?多谢阎君!”
“不必谢朕,是他自己根基深厚,意志顽强。”阎罗淡淡道,“他出关后,会来寻你。若无他事,便退下吧。”
“臣,告退。”毛三再次行礼,退出了森罗殿。他隐约感觉,阎罗对昆仑之行的细节似乎并不像表面上那么不在意,或许是有其他信息渠道,或许是有更深层的考量。帝王心术,深不可测。
…
两日后,毛三在判官司安排的居所内,终于等来了萧战天。
房门被推开,一道熟悉的身影迈步而入。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袍,脸色却不再是之前的灰败,恢复了古铜色的光泽,眼神锐利如昔,周身那内敛却磅礴的剑意似乎比受伤前更加凝练精纯,仿佛经过此番磨难,剑心更加通透。
“师父!”毛三连忙起身,激动地迎了上去。
萧战天看着毛三,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向来冷硬的嘴角似乎微微勾起了一丝极难察觉的弧度,点了点头:“嗯,没偷懒,修为还有些精进。不错。”
虽是夸奖,却依旧言简意赅。
“师父您的伤…”毛三关切地问。
“无碍了。”萧战天摆摆手,自顾自地在桌前坐下,拿起茶壶给自已倒了杯水,一饮而尽,“阎罗老儿这儿别的不说,疗伤的丹药倒是管够。”
毛三知道师父性子,也不再多问,只是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萧战天放下茶杯,目光看向毛三,语气变得郑重了些:“小三子,我今日来,是向你辞行的。”
毛三一愣:“师父您要去哪?”
“回葬渊。”萧战天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回葬渊?”毛三吃了一惊,“可是师父,葬渊如今与冥界勾结,更是对‘钥匙’虎视眈眈,您回去岂不是…”
“岂不是自投罗网?”萧战天打断他,冷笑一声,“哼,葬渊是葬渊,我萧战天是萧战天。那帮蠢货愿意给冥界当枪使,是他们的事。老子看不惯,自然要走。但有些账,有些故地,终究还在葬渊。有些事,也必须在葬渊才能了结。”
他看着毛三,眼神深邃:“你放心,老子还没那么容易被那帮杂碎算计。此次回去,一是清理门户,二是取回一些旧物。三是…”他顿了顿,“…葬渊虽污秽,却也是阴间一部分,其动向,总需有人盯着。阎罗老儿信不过我,但我自有我的打算。”
毛三看着师父那倔强而孤傲的眼神,知道无法改变他的决定。师父从来都是这样,特立独行,剑走偏锋,但心中自有沟壑和大义。他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弟子明白。师父您万事小心!若有需要,弟子…”
“打住。”萧战天抬手阻止他说下去,“你的路还长,别动不动就想着跟我掺和葬渊那摊烂事。看好你的‘钥匙’,护好你的小媳妇,比什么都强。”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狭长的、古朴的剑匣,放在桌上,推给毛三:“这个,拿着。”
毛三疑惑地接过剑匣,入手沉甸甸的,散发着熟悉的森然寒气——是他的佩剑“沉渊”!
“师父,这是…”
“打开看看。”萧战天道。
毛三依言打开剑匣。只见沉渊剑静静躺在其中,剑身依旧漆黑如墨,但仔细看去,那黑色之中仿佛有无数细碎的星光在流转,剑格处那枚原本有些黯淡的宝石,此刻却熠熠生辉,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着一股极其灵动的气息!
更让毛三震惊的是,他握住剑柄的瞬间,一个清晰的、带着些许迷茫又有些雀跃的意念,如同初生婴儿般,怯生生地接触到了他的神魂!
这…这是?!
“剑灵。”萧战天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闭关时,顺手用那些冥界寂灭之力和阎罗给的几样材料,把它点化了。虽然还稚嫩,但总算有了点自已的念头,不再是个死物。日后好生温养,与你魂意交融,能发挥出的威力远胜往昔。”
点化剑灵?!这可是炼器术中极高深的境界!师父竟然在疗伤之余就做到了?!毛三又惊又喜,感受着剑中那新生的、与自己心意隐隐相通的灵性,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师父…这太珍贵了…”
“一把剑而已,啰嗦什么。”萧战天不耐烦地摆摆手,“算是补上当年没收徒礼,也算是…提前给你小子一点保命的本钱。省得下次再被人打得那么惨,丢老子的人。”
毛三心中暖流汹涌,知道这是师父表达关心的独特方式。他珍而重之地收起剑匣,深深一揖:“弟子,谢师父厚赐!”
“行了,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萧战天站起身,“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他走到门口,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只是声音低沉地传来:“三个月后,阴曹与葬渊交界的那处‘万古坟茔’又要开了。那地方百年一启,里面虽然凶险万分,棺材板子底下埋的老怪物不少,但也藏着不少上古遗留的造化。阎罗老儿和我,都觉得你该去闯一闯。”
万古坟茔?毛三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地方。
“阎罗那边,我会去说。他会给你三个月假期准备。”萧战天继续道,“能不能在里面找到属于你的机缘,甚至…找到关于‘钥匙’、关于‘门’的更多线索,就看你自已的本事了。”
说完,他不再停留,身影化作一道凌厉剑光,冲天而起,瞬间消失在阴曹灰蒙蒙的天际,竟是直接破开空间离去。
毛三站在门口,久久望着师父离去的方向,手中紧紧抱着那蕴育着新生剑灵的沉渊剑匣,心中充满了不舍、感激,以及一丝对未来的凝重期待。
…
翌日,阎罗果然召见了毛三。
依旧是森罗殿,阎罗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萧战天与你所言,朕已知晓。‘万古坟茔’确乃百年一遇之机,然其中危机四伏,不仅有上古禁制、凶戾守墓者,更需警惕葬渊与冥界可能潜入之辈。你,可愿前往?”
毛三没有任何犹豫,躬身道:“臣愿往!定当竭力寻获机缘,提升实力,以应对未来大变!”
“善。”阎罗颔首,“朕予你三月假期,可自由安排,好生准备。一应所需资源,可凭此令前往宝库支取。”一道黑金色的令牌飞至毛三面前。
“谢阎君!”毛三接过令牌。
“此外,”阎罗顿了顿,语气似乎深沉了几分,“坟茔之内,时空错乱,法则迥异,或有…意想不到的发现。若遇与‘门’相关之物,需格外谨慎,必要时可舍弃机缘,以保自身为先。”
毛三心中一动,阎罗果然知道更多!他恭敬应道:“臣,谨记陛下教诲!”
退出森罗殿,毛三看着手中的宝库令牌和沉渊剑,感受着魂核中那新生的剑灵传来的依赖与雀跃,目光投向远方那虚无的界限。
三个月…万古坟茔…
一场新的挑战与机遇,正在前方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