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牌之后,书房内变得一片死寂,静得只能听到烛火在空气中不安地跳动,发出“噼啪”的声响,仿佛是这压抑氛围的唯一宣泄口。
林见深凝视着江婉的眼睛,她的眼眸中沉淀下来的决绝让他明白,已经没有再继续隐瞒下去的必要了,而且即使继续隐瞒,也不会有任何作用。他深吸一口气,喉咙里发出一阵沙哑的声音,开始讲述那些更加黑暗、更加令人窒息的细节。
“林家的血脉……”他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有些艰难地继续说道,“它不仅仅是维持‘宅心’运转的燃料……”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积攒勇气,然后接着说道:“每一代继承老宅的家主……当他们的生命走到尽头时……他们的灵魂……都会被‘宅心’彻底吞噬……成为那锁链的一部分……或者说,成为锁链上新的‘铆钉’……用以加固对‘渊’的封锁……”
每一个字都像是沾着鲜血一般,从林见深的口中吐出,让人不寒而栗。
江婉倒抽一口冷气,浑身的血液都似乎在瞬间凝结成冰。她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林见深,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已经不仅仅是简单的牺牲了,而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命运。死后不仅无法得到安宁,还要被永远地困在那扇门后的领域里,成为牢笼的一部分,永世不得超生!
林见深的目光缓缓地投向西方,仿佛那扇门就在他眼前一般。他的眼神穿透了墙壁,直直地落在那扇门上,透露出一种深深的忌惮和恐惧。
“真正的‘绝室’……”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一丝颤抖,“并非我们所理解的普通房间……而是石门之后……那片属于‘渊’的领域……是‘墟’的内部……”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平复内心的恐惧,但那股恐惧却如同瘟疫一般,在他的声音中蔓延开来。
“玉蝉‘归位’……很可能……就是需要有人……将其送入那片领域……”林见深的话语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在江婉的心上,让她的心跳都几乎要停止了。
他的目光缓缓地从江婉身上移开,最后停留在她的脸上,然而,他的眼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只有无尽的虚无。
他的声音低沉而又缓慢,仿佛每一个字都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说出口:“而‘渊’的彻底苏醒……古籍中隐晦地提到……这可能不仅仅是一场灾难……而是整个现实世界的规则都将被扭曲、被污染……所有的一切……都将被吞噬……”
他的话语如同沉重的石头,狠狠地砸在江婉的心上,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这种绝望如同冰水一般,瞬间浸透了她的全身,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然而,尽管内心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他们仍然无法逃避眼前的现实问题,桌上这枚玉蝉,究竟该如何处置它?
“封印它?”江婉声音干涩,“它本身就是‘绝凶’级的存在,以我们现在的状态,强行封印,无异于孩童去堵火山口,可能瞬间就会引发反噬,加速灾难。”
“摧毁它?”林见深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且不说我们是否有能力摧毁一件‘绝凶’之物…这种方法,这很可能被视为对‘渊’的直接挑衅,会立刻激怒它,或者引来‘宅心’的疯狂反扑…”
“送出老宅呢?”江婉刚提出,自己就否定了,“它会像最强的磁石,所到之处必然引发浩劫,最终…它还是会被‘渊’的召唤吸引回来,甚至可能裹挟着更多、更强的凶物一起归来…”
三条路,似乎都是死路。这枚玉蝉,拿在手里是灾祸,送走是更大的灾祸,毁不掉,也封不住。它就像一个已经启动的倒计时炸弹,无论怎么处理,都可能直接引爆。
令人窒息的沉默如同沉重的铅块一般,沉甸甸地压在两人身上,让二人几乎无法喘息。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绝望和对未来的彻底无望中,一种奇异的平静却悄然弥漫开来。
所有的秘密都已如揭开神秘的面纱,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彼此面前。所有的恐惧也都如同被暴晒在阳光下的阴影,无处遁形。他们不再是一个隐瞒、一个猜忌,而是真正地、赤裸裸地,共同站在了万丈深渊的边缘,脚下是那能吞噬一切的无尽黑暗。
江婉缓缓地伸出手,仿佛这一举动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最终轻轻地覆在了林见深那冰凉的手背上。她的手同样冰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在这一瞬间,她已经决定将自己的命运与他紧紧相连。
“祭品也好,钥匙也罢。”她看着他,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至少现在,我们知道了敌人是谁,知道了我们身处何地。一起想办法,林见深。哪怕…只是为了多拖延一刻,多在一起一刻。”
林见深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击了一下。他缓缓地抬起头,目光与妻子的视线交汇在一起。
妻子的眼眸中,原本的迷茫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而决绝的神情。她的眼睛如同深潭一般,平静而又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和退缩。
林见深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感受到了妻子内心的变化,也明白了她做出这个决定的决心。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反手握住了妻子那冰冷的手。
他的手紧紧地握着,似乎想要将自己所有的力量都传递给她。那原本被绝望和疲惫所熄灭的眸光深处,此刻似乎有一丝微弱的、不肯屈服的火焰,正顽强地挣扎着重新燃烧起来。
“好。”林见深终于开口,他的声音低沉而又坚定,虽然只有一个字,却如同千钧重担一般,沉甸甸地压在两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