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江婉乘坐出租车,来到城东的一家以音乐为主题的咖啡馆。午后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的焦香和慵懒的爵士乐。这本该是都市人放松的角落,但坐在江婉对面的三个年轻人,却像几片被霜打蔫了的叶子,与周围轻松的氛围格格不入。
江婉穿着简洁干练的职业装,记者证放在桌角显眼的位置。她面前的笔记本摊开着,录音笔指示灯闪烁着微弱的红光。她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关切和好奇。
“非常感谢三位能抽出时间,”江婉的声音温和,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真诚,“我们《都市探秘》周刊在做一期关于都市传说对现代人心理影响的专题。梧桐路那栋老洋楼的故事很有代表性,尤其是你们几位亲历者的体验,对我们理解这类‘集体心理现象’非常有价值。”
她刻意避开了“灵异”、“鬼魂”等等,而是选择了一些相对中性、更“科学”的表达方式。
这三个年轻人,两男一女,他们的网名分别是“夜探阿哲”、“小木匠”(小李)以及一个叫“猫猫”的短发女孩。此刻,他们三人面面相觑,彼此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却都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勉强和倦怠。
阿哲是那个在论坛上描述比较详细的,此刻却显得最沉默,眼神飘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双手紧紧抱着胳膊,时不时打个哈欠,精神明显不振。小李,也就是那个丢失音簧的人,状态稍好,但眉头紧锁,眼神里带着困惑和一丝残留的惊悸。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阿哲声音有些沙哑,手指抠着咖啡杯的边缘,“就是半夜听到钢琴声,感觉有点瘆人……回来后就睡不好,老做噩梦,梦见……梦见有人在那空房子里弹琴。”他说得含糊,显然不愿深谈细节。
猫猫跟着点头:“嗯,我也是,就是特别累,提不起精神。那地方阴森森的,感觉不太好,以后再也不去了。”
江婉敏锐的捕捉着他们的状态,并非单纯的害怕,更像是一种精气神被抽空的萎靡,符合林见深对“阴气场域”初步影响的判断。她将目光转向小李,语气放得更轻柔了些:“小李,听阿哲说,你还在那里丢失了对你很重要的东西?一些……旧零件?”
“不是零件!”小李下意识的反驳道,声音略高了一点,引来旁边一桌人的侧目。他意识到失态,压低声音,脸上浮现出懊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是音簧!我爷爷留下的,一套老钢琴的黄铜音簧!用个旧紫檀木盒子装着的,那是他当年在乐器厂工作时留下来的念想,也是我一直珍重的宝贝!”
江婉心中一动,面上依旧维持着倾听者的姿态:“非常抱歉提及你的伤心事。能具体说说当时的情况吗?是盒子整个不见了,还是……?”
小李皱了皱眉,努力回忆:“盒子还在!就放在我背包侧袋里。我们进去的时候,那琴声还没响……后来,大概快到十二点的时候,琴声一响起来,我就感觉……”他顿了顿,眼神有些迷茫,似乎在捕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我就感觉……我口袋里的盒子……在发烫!”
“发烫?”江婉追问着,心脏悄然收紧。
“对,就是那种……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的温热,越来越明显。”小李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而且……很奇怪,我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好像……好像听到有东西在‘叫’它……”
“叫它?”阿哲和猫猫也都疑惑的看向了他。
“不是声音!”小李急忙解释,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不是耳朵听到的那种声音!是……是感觉!一种……一种拉扯感!好像有个钩子,钩住了盒子里面的东西,使劲想把它从我口袋里拽出去!我当时整个人都懵了,那种感觉太诡异了,又烫又……又被拉扯!”
他描述的这种感觉,让江婉瞬间想起了林见深的判断,音簧被“主动”吸附、同化!那栋小洋楼的阴气场域,或者说里面残留的旗袍女人的怨念,在感应到承载着丰富声音记忆的音簧靠近时,就主动“呼唤”并试图“吞噬”它们!
“然后呢?音簧是在楼里丢的?”江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不……不是!”小李用力摇头,“我当时感觉太邪门了,就下意识死死捂着口袋。那种发烫和拉扯感持续了……大概一首曲子那么长?等琴声停了,那感觉就突然没了,像断电一样。我赶紧摸口袋,盒子还在,我就松了口气。可是……可是等我回家,打开盒子一看……”他脸色发白,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里面空了!那些音簧……全都不见了!盒子好好的,锁扣都没坏!它们……它们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凭空蒸发?被无形的力量在琴声的掩护下“召唤”走了!
江婉的心沉了下去。这印证了她的猜想,也远比单纯的丢失或被偷窃更加诡异和危险。音簧不是遗失了,而是被那栋楼里的“东西”,以一种超乎物理规则的方式,“主动”吸引走了!这绝非偶然,而是凶物形成的征兆——它在搜集、拼凑自己缺失的“部件”!
她迅速在脑中梳理线索:小李在琴声响起时感受到盒子的异常→ 琴声停止后异常消失 → 回家发现音簧在完好无损的盒子内消失。地点:小洋楼内,且与琴声爆发时间点高度重合。
“小李,你离开小洋楼后,直接回家了吗?中途有没有停留?或者盒子有没有离开过你的视线?”江婉进行最后的确认。
“直接打车回家了!盒子一直在我身上,没离手过!”小李肯定地回答,“到家我就开始检查了,前后不过半小时!”
“明白了。”江婉合上笔记本,做出采访结束的姿态,“非常感谢你们的分享,这对我们的研究非常有帮助。关于丢失的物品,我个人建议,如果后续有……任何奇怪的感觉或发现,最好远离那栋楼,并可以联系我。”她递上自己的名片。
送走三个依旧精神不振的年轻人,咖啡馆的喧嚣似乎瞬间被隔绝开来。江婉独自坐在窗边,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然后,她思考了良久,这才掏出手机,手机的界面停留在林见深得对话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