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掀帘出帐时,晨露正顺着帐檐滴落,砸在青石上溅起细碎的水花。他望着营中往来的身影——伤兵裹着渗血的布条搬运石块,伙夫在灶前抡着铁锹翻搅米粥,昨夜缴获的刀枪被晨光镀上一层冷铁色,正由士兵们分类打磨。
“将军!”苏烈扛着根碗口粗的松木桩走来,甲胄上的血痂已凝成暗红,“拒马桩埋到三丈外了,再往外挖两丈壕沟,够李肃喝一壶的!”
林羽点头,目光扫过营墙新糊的泥浆,指节叩了叩夯土:“掺了石灰没?”
“按您说的,每筐土拌了半袋石灰,晒干后硬得能挡箭矢!”苏烈咧嘴笑,露出缺了颗牙的豁口——那是昨夜拼杀时被敌军弩箭崩的。
帐前的柳三娘正清点粮袋,见林羽过来,扬了扬手中的账簿:“长安商会送了三十石糙米,还附了张字条,说李肃的小舅子在洛阳囤了批盐,问咱们要不要‘借’点?”她指尖划过账本上的朱砂批注,眼尾的红痣在晨光里闪了闪。
“玄风呢?”林羽接过字条,指尖在“洛阳”二字上顿了顿。
“去西边山头布暗哨了,”苏烈往嘴里塞了块硬饼,“他说那片松林能藏百十人,最适合打埋伏。”
正说着,玄风的亲卫从营外疾奔而入,单膝跪地:“将军,西坡发现三拨探子,都被我们敲晕捆在松树下了,玄风先生让问,是留活口还是……”
“留着。”林羽将字条折成小块塞进袖中,“割了他们的发髻放回去,让李肃知道咱们盯着呢。”他看向苏烈,“再调五十人去东谷,那边草深,最容易藏骑兵。”
日头爬到头顶时,营中突然响起一阵金铁交鸣——不是操练,是真刀真枪的碰撞声。林羽提剑冲出帐,正见几个伙夫举着菜刀追砍两个穿义军服饰的汉子,那两人腰间竟露出半截叛军的玄色腰牌。
“是细作!”苏烈的大斧已经劈了过去,斧刃擦着细作的肩头嵌入木柱,火星溅在细作脸上,烫得他嗷嗷直叫。
林羽剑指细作咽喉:“李肃让你们来烧粮仓?”
细作梗着脖子不吭声,被柳三娘甩了个耳光,顿时松了口:“是!将军说今夜三更,他带主力袭东门,让我们先烧了你们的粮草!”
“带下去,”林羽擦了擦剑上的血,“割了舌头,扔去李肃营前。”
暮色四合时,营墙根的火把次第亮起,映得拒马桩的影子歪歪扭扭爬满地面。林羽站在东门箭楼,望着远处黑沉沉的山林,玄风不知何时立在他身后:“布了三重绊马索,最外层涂了马钱子汁,战马踩上就瘫。”
“李肃没那么蠢,”林羽望着火把圈外的黑暗,“他知道东门防御最严,定会声东击西。”
三更梆子刚敲过,东门果然传来震天喊杀,叛军的云梯都快架到营墙上了。苏烈的怒吼混着巨木撞门的闷响传来:“狗娘养的!来一个老子劈一个!”
林羽却转身下了箭楼,对玄风点头:“动手。”
早已埋伏在西谷的士兵突然扯动绳索,藏在草里的网兜猛地收紧,将正要偷袭的叛军骑兵连人带马兜在半空。紧接着,火箭如蝗般射向谷中堆积的干草,火借风势腾起丈高烈焰,映得夜空一片通红。
“将军!西谷得手了!”亲卫奔来报信时,东门的喊杀声突然变弱——李肃见西谷火起,知道计谋败露,竟真的带兵撤了。
林羽登上西谷山坡,望着火海中挣扎的叛军,苏烈提着滴血的大斧跟上来:“可惜让李肃跑了。”
“跑不了。”林羽从怀中摸出那半张洛阳盐商的字条,“他没了粮草,定会去洛阳找他小舅子。”他将字条递给玄风,“带五十轻骑,抄近路去洛阳城外等着。”
玄风接字条时,指尖触到林羽掌心的茧子——那是常年握剑磨出来的,粗粝,却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
“对了,”林羽望着渐渐熄灭的火光,“让伙夫多煮点姜汤,今夜守夜的弟兄都冻坏了。”
远处的营地里,柳三娘正指挥女兵给伤兵喂药,药汤的苦涩混着米粥的香气飘过来。林羽深吸一口气,觉得这味道比任何捷报都让人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