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到裴栖砚严肃的样子,聂凌希心里猜测是不是裴老太太有什么事情找自己。
直到上了飞机才知道,裴老太太三天前昏迷住院,一直没有好转,医院那边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裴家上下现在可以用‘等她死’这句话来形容。
晚上十一点半,飞机落地京市最大的机场,抬眼望向夜空,大雪纷飞,昏黄的灯光穿透雪花,似在给它们指路。
对比临城雨夹雪刺骨的冷,京市大雪纷飞却不是很冷,只有风吹过来时激起一丝寒意。
聂凌希收回视线,有些酸痛的她抬手轻轻按压眼部,余光扫到裴栖砚从飞机上下来,定睛看去,瞳孔微微一缩。
飞机上他还是一身暗粉色打底配深蓝色毛绒牛仔外套,流苏挂坠悬在胸口,耳垂一只深蓝色碎钻耳钉在他每一次转动时闪烁冷芒,周身气质给人一种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感觉。
现在,深灰色大衣配白色打底,下身黑色休闲裤,耳钉摘了,项链没了,打底的扣子都系得规规矩矩,配上他优渥的脸蛋,嘴角若有若无的浅笑,此时给人一种干净清爽的少年感。
还是能看出来他是散漫的,可这种散漫不似玩世不恭的放荡,更像是对事物的淡漠。
一旁早早等候的助理,迈步迎上去,面色严肃:“三少,裴老太太刚从急救室出来,医院那边说可能……”
他欲言又止。
裴栖砚心中了然,眉宇间浮起一抹烦躁,偏头望向聂凌希:“等下说点好听的,老太太心心念念要见你,不要唯唯诺诺的,哄开心了,少不了你好处。”
助理视线挪到聂凌希身上,忍不住打量。
聂凌希双手插进口袋中,点点头:“知道了。”
忽略她没什么情绪的神情,看起来还算乖巧。
没再逗留,几人走出机场直奔医院。
到达医院已经是十二点,住院部一整层都被裴栖砚安排了人看守,没有得到他的批准一律不准进去。
此时,一名西装革履的背头男人正在与保镖争执,声音很大,目测有四十多岁,四周不少护士小心翼翼探头出来看。
“里面才做完手术的是我母亲,我这个当儿子的不能进去看看,你们这些人是要干什么?裴栖砚到底在防什么?”
“当然是防二哥那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啊,”裴栖砚单手插在风衣口袋中,身子笔挺走路带风,每走一步便说一句,眼中神色唏嘘而冰冷:“二哥深更半夜不陪你的小情人,还想得起来你是谁儿子啊?我以为有奶便是娘呢。”
裴荣轩转过身,剑眉紧蹙,死死盯着裴栖砚,像是下一秒就会给他一拳:“你胡说八道什么?”
“说错了吗?”裴栖砚眉头上挑,不以为意道:“二哥两三年不回来一次,听说私生子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个了,母亲身体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你突然回来只是单纯看看,谁信啊?你自己信吗?反正我不信。”
他自问自答,反而把裴荣轩气得够呛。
聂凌希站在旁边,默默垂下头,降低存在感,内心oS:‘这嘴巴跟淬了毒一样。’
“混账东西,有你这样对自己哥哥说话的吗?长兄如父!”裴荣轩企图用身份压他。
裴栖砚却不怒反笑,笑盈盈道:“我的好二哥,我就这么一说,你看,你还急了。”
裴荣轩抬起手指着他:“你……”你了半天也说不出其他话。
“行了,进去吧,省得别人看笑话。”裴栖砚斜眼盯他一眼,随即迈步从他旁边越过,径自往里走。
聂凌希默默跟在后面。
裴荣轩这时注意到她,微微一愣,没来得及问,就看到她们已经进了病房,一股无名火蹭蹭冒上心口。
安静的病房里,依稀可以听到仪器运作的声音,裴老太太静静躺在病床上,整个人骨瘦如柴,布满褶皱的手上在打点滴,似听到声音,她睫羽颤了颤,睁开眼往声音来源处看。
她视线模糊,透过所有人,她的目光落在几人中间瘦瘦乖乖的聂凌希身上,呼吸机下唇微动,想说什么,却没有力气。
不等裴栖砚说什么,聂凌希主动走过去半蹲在病床前,小心翼翼搭在她手背上温声道:“裴奶奶,我是聂凌希,我来看你了。”
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聂凌希在把脉,微弱的脉搏使她心口一紧,之前在电话里裴老太太声音听起来那么硬朗,没想到身体已经亏空成这样。
裴老太太转动脖子,想去把聂凌希看仔细。
其他人看到这里,大气不敢出,裴栖砚也格外老实地站着不动,默默注视。
聂凌希黑黝黝的眼眸闪烁微光,嘴角带笑:“奶奶,上次你给我的糕点很好吃,等你出院了再给我做一点好不好?我在山上都没吃过。”
裴老太太强撑着点了点头,但她心里知道,这个承诺她做不到了,拼尽力气伸手按在她手背,断断续续哑声轻语:“好孩子……好孩子,奶奶能见到你还活着……也能给你妈妈带去消……”
话没说完,仪器发出滴滴警报声,是心搏骤停的警告,裴老太太再次沉沉闭上眼。
裴栖砚见状,伸手拉开聂凌希,一把握住她的手,眼神慌张无措:“妈,妈,你醒醒,你别吓我!”
他慌极了,见喊不动,转头怒喊:“人呢?都死了吗?快救人!”
聂凌希踉跄一步没等站稳,一拥而上的医生把她冲出了门,连同裴栖砚一起。
病房成了临时手术室,里面一声一声的安排都在宣告裴老太太的情况很不好。
裴栖砚一眨不眨看着大门,两侧双手紧握成拳,眼眶攀爬起红血丝,裴荣轩一时也安静地没有说话,静静坐在旁边等。
聂凌希看了眼手机时间,站在裴栖砚身边,温声安抚:“裴奶奶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裴栖砚偏头低眸凝望,红红的凤眸中泪光闪烁,强撑着没有掉下来,他语气冰冷:“你为什么可以这么冷静?呵,也对,只是给了你几块糕点,一点钱,又不是你亲奶奶,说不定你亲奶奶死了,你都不会有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