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重，坤宁宫的烛火烧得正旺。
柳书言踉跄着冲进来，高高的门槛绊了她一下，整个人往前扑倒在地。
她顾不上摔疼的膝盖，手脚并用地爬到沈曼曼脚边，一把抓住她的裙角，平日里精明干练的脸此刻满是泪痕，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娘娘，不好了！”
她从怀里掏出一本账册，抖着手“啪”地一声摔在地上，上面的赤字像道血淋淋的伤口。
“我们名下的十几家胭脂铺子，这个月，一文钱都没赚到，全都在亏本！”
柳书言的哭声里带着绝望，“是北狄人！他们搞出一种叫‘冰肌玉骨霜’的东西，通过黑市，一夜之间就占了整个京城！”
她又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白玉瓷瓶，递过去。
沈曼曼接过来，拧开盖子。
一股甜腻到发齁的香气冲进鼻子。
她用小指的指甲盖挑出一点白色膏体，在手背上抹开。
那膏体看似细腻，抹开后却有种不自然的假白，皮肤下的青色血管都淡了几分。
柳书言看着她的动作，哭得更凶：“贵妇们都疯了，说这东西是神仙药，一瓶炒到上百两还抢不到。我们的货，现在送人都没人要......钱，全让北狄人赚走了！”
【冰肌玉骨霜？】
【闻这股子劣质香精味，看这重金属白的质地......不就是铅粉混着点贝壳粉吗？】
【短期用着是白得快，不出半年脸就得铅中毒烂穿。沈决，你个黑心老板，都穿越了还搞这种毒产品割韭菜！】
沈曼曼心里刷过长串弹幕，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
她放下瓷瓶，扶起还在抽泣的柳书言，声音很平静：“别慌。”
柳书言泪眼婆娑地抬头看她。
“去，把库里最好的玫瑰、茉莉，还有西域进贡的橄榄全拿来。”
沈曼曼一条条下着指令，不疾不徐，“再派人出城，多找些新鲜的牛骨和鸡脚软骨，越多越好。”
柳书言愣住，不明白这种火烧眉毛的时候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可她看着沈曼曼那双不起波澜的眼睛，那股镇定仿佛有魔力，让她慌乱的心跳莫名就平稳下来。
她擦掉眼泪，用力点头：“是，奴婢这就去办！”
三天后，百工院密室。
巨大的玻璃蒸馏器里，玫瑰花瓣在水中翻滚，透明的精油顺着管道一滴滴落下。
另一边的大铁锅里，牛骨和鸡脚软骨熬成的浓稠胶状物咕嘟咕嘟冒着泡。
沈曼曼挽着袖子亲自上手，将提纯的植物精油，和经过数次过滤冷却的骨胶，按精确比例调和。
最终，她得到了一种半透明、略带粘稠的液体。
【天然玻尿酸加植物精油，纯补水，小分子好吸收。】
【沈决，跟我玩产品战，你还嫩了点。】
她将液体分装进一批小巧的琉璃瓶里，贴上亲手写的标签：“嫩肤精华液。”
精华液上市，沈曼曼没走寻常路。
她让柳书言以皇后名义，给京城地位最高的百位贵妇，每人送去一小瓶“试用装”，并放出话：此物乃宫中秘方，产量极少，三日后，只在皇庄总店限量发售一百瓶。
“皇后娘娘赏的？”
“免费的？那得试试。”
贵妇圈一下被点燃。起初还有人观望，可当第一个人试用后，一切都变了。
“天哪！你们快看我的脸！眼角那条纹路是不是淡了？”
“不是幻觉！又滑又嫩，像刚剥壳的鸡蛋！”
效果，是最好的嘴替。
三天后发售日，皇庄总店门口天没亮就排起了长龙，各府的马车堵死三条街。
一百瓶精华液，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被疯抢一空。
没抢到的贵妇捶着胸口，当场拿银票预定下一批。
柳书言拿着第一天就入账的数万两银票，激动得差点给沈曼曼跪下。
可就在这时，风向急转直下。
第二天，京城里冒出可怕的流言。
“听说了吗？张侍郎家三小姐，用了那个精华液，脸都烂了！”
“李员外的小妾更惨，浑身起红疹，太医都说没救了！”
“那东西有毒！是妖后害人的玩意儿！”
流言长了翅膀，一夜传遍全城。
前一天还被奉为神物的精华液，瞬间成了毒药。
买到的人家纷纷上门退货，铺子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愤怒的人群开始朝里面扔烂菜叶和臭鸡蛋。
柳书言连夜跑进宫，脸白得像纸：“娘娘，是他们！一定是北狄那些代理商在背后搞鬼！”
沈曼曼的指尖在那几封措辞恶毒的血书上轻轻划过，指甲盖刮在纸面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王皇商的那个便宜侄子，动作挺快。】
【跟我玩舆论战？行，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现场翻车。】
她扶起柳书言，笑了一下，那笑意却让柳书言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
“去，发请柬。”
“就说本宫要在后日，于坤宁宫办一场‘皇家鉴品会’。”
“把太医院院使，京城所有一品到三品的诰命夫人都请来。”
“另外，”她顿了顿，“把那些哭着喊着‘烂脸’的，也一并‘请’来。”
鉴品会当天，坤宁宫侧殿熏香袅袅。
数十位京城顶级贵妇端坐席间，神色各异。
殿中一侧，几个蒙着面纱的女子正哭哭啼啼。
蔺宸陪着沈曼曼出现时，殿内瞬间安静。
沈曼曼没说废话，直接让太医院院使当众检验“冰肌玉骨霜”和“嫩肤精华液”。
老院使先是闻了闻那瓶北狄货，又拿出银针探入，银针末端瞬间变得乌黑。
他脸色一变，当即跪下：“回禀陛下、娘娘，此物含有大量铅粉，久用必将侵入五脏，损伤容颜，甚至危及性命！”
满座皆惊。
接着，院使又检验精华液。
他反复查验，甚至伸出舌头舔了一点，最后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此物，成分皆为花草与骨植精华，温润天然，于人体有百利而无一害！”
对比结果一出，底下议论纷纷。
沈曼曼的目光落在那几个蒙面女子身上，声音清亮：“既然院使已经证明本宫的精华液无毒，那想必几位的脸另有病因。本宫心善，见不得你们如此痛苦。”
她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一丝关切：“本宫这精华液，除了滋养肌肤，更有活血化瘀之奇效。若你们的脸真是被外物所伤，气血必然瘀滞。不如现在就请院使为你们诊一诊脉，看看脉象是否紊乱，也好对症下药。”
那几个女子身体猛地一僵，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里全是慌乱。
为首的那个支支吾吾地开口：“不......不必劳烦院使了，我们......我们这只是皮外伤......”
“哦？”沈曼曼挑眉，“连诊脉都不敢，是怕院使诊出什么来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锤子一样敲在几人心上。
她们的脸色在面纱下瞬间变得惨白，身体不自觉地往后缩。
不等沈曼曼再开口，蔺宸已经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摘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
两名宫女立刻上前，一把扯下她们的面纱！
面纱之下，是几张光洁完好，甚至比常人更细腻的脸。
哪有半点“烂脸”的痕迹！
“骗子！”
“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皇后！”
贵妇们瞬间炸了锅，义愤填膺。
那几个女子吓得瘫软在地，磕头如捣蒜。
蔺宸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只对殿外的影卫下令，声音冷得像冰：“拖下去，查清背后主使，一并处理了。”
影卫如鬼魅般出现，直接将人拖走，连求饶声都堵在了喉咙里。
这狠厉的手段，让殿内所有人都心头一凛，再看向沈曼曼时，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
沈曼曼仿佛没看到这血腥的一幕，她走到一位相熟的国公夫人面前，亲手为她涂抹上精华液，再让宫女举着西洋镜，让所有人都能看清。
国公夫人看着镜子里眼角细纹明显变淡的自己，激动得捂住嘴，眼圈都红了。
周围的贵妇们伸长脖子，发出的惊叹声此起彼伏。
“本宫今日宣布，”沈曼曼环视全场，声音清越，“为正视听，也为答谢各位信任。凡今日之后，购买我皇庄出品的‘嫩肤精华液’者，皆可获赠‘皇家内造’金叶子一枚，以证身份。”
金叶子！皇家认证！
这买的已经不是护肤品，是脸面，是地位，是能跟皇室沾亲带故的荣耀！
所有贵妇的眼睛都红了。
鉴品会还没结束，预定的订单就雪片般飞向柳书言。
皇庄铺子门口再次被围堵，这次，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狂热和势在必得。
“冰肌玉骨霜”彻底成了笑话。
坤宁宫里，柳书言看着账房呈上的报表，双手都在抖。
收复失地不说，利润，翻了三倍！
沈曼曼端着茶杯，吹开浮沫，看着窗外。
【沈决，想跟我玩商战？回去再修炼几年吧。】
她刚放下茶杯，一个影卫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殿内，单膝跪地。
“启禀娘娘，工部尚书卢宝生，联合钦天监，刚刚在朝会上呈上万言书。”
影卫的声音毫无起伏。
“奏请陛下，称百工院无度取土，毁坏京郊龙脉，动摇国本。更言......”
影卫顿了一下。
“言您......是乱政妖后，若不严惩，恐有天灾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