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骁被蔺宸那句“鱼，快要上钩了”堵得满头雾水，还想追问，却被蔺宸一个眼神扫过来，后面的话全咽回了肚子里。
他只能憋着一肚子疑问，把两人恭恭敬敬地送回客栈。
房门“吱呀”一声关上。
沈曼曼立刻转身，三两步绕到蔺宸跟前，压低声音：“你到底在搞什么鬼？那个周烈，究竟是不是内鬼？”
【一会说要投毒，一会又说鱼上钩，你搁这儿跟我玩剧本杀呢？】
【给个准话，我也好决定是现在跑路，还是再吃一顿云州的烤羊腿。】
蔺宸给自己倒了杯凉水，端起来，却不喝，反而把问题抛了回来：“你觉得呢？”
“我？”沈曼曼话头卡住。
她背着手，在不大的房间里来回踱步，鞋底在木地板上踩出“笃、笃”的轻响。
她走到桌边，伸出手指，在积了薄尘的桌面上划拉起来。
“周烈......赵骁......内鬼......”她嘴里念念有词，指尖划出一道道代表人物关系的线条。
“惊怒，说明他不知情。”
“赞许，是在安抚赵骁，怕打草惊蛇，也是在保护这个愣头青义子。”
“盯梢，是想顺藤摸瓜，看看是谁在背后递消息。”
“封锁暗河，说明他心里清楚，军中肯定有内鬼要搞事，他在亡羊补牢！”
桌上的线条被她连成一张混乱的网，她盯着那张网，脑中的思路却越来越清晰。
【这操作......活脱脱一个被下属架空，连亲信都不敢信的孤独老领导啊！】
“啪！”
沈曼曼猛地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茶杯都跳动一下。
“我懂了！周烈，八成是个好人！”
蔺宸终于抬眼看她，眼底深处，漾开一点几乎看不见的波澜，像往深井里投进颗石子。
“还不算笨。”
【那是！我可是看过一百八十集《柯南》的女人！】
沈曼曼心里乐开花，脸上还得绷着，她凑过去追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军粮的问题还没解决呢。前线的士兵吃的都是黑乎乎的玩意儿，还带沙子，这仗怎么打？”
一提到吃的，她整个人都显得不那么一样。
“不行，我得亲眼去看看。”
蔺宸挑眉：“去军营？”
“对！”沈曼曼眼睛放光，攥紧拳头，“就说我们是来献爱心的行商，想捐一批肉食，顺便考察下他们的后勤储存能力，合情合理！”
【主要是想看看，他们到底把军粮搞得多难吃。】
【连饭都吃不饱，这届士兵也太惨了。】
蔺宸看着她那副不是去查案，而是要去美食探店的兴奋劲，没再多问。
“赵骁会安排。”
第二天一早，赵骁果然领着他们，以“京城来的爱国商人欲为大军捐献肉食”的名义，进入云州大营。
军营里的空气，都比城里要冷硬几分，风里卷着铁锈和汗水的味道。
校场上，士兵们正在操练，吼声震天。
沈曼-曼却看得眉头紧锁，那些士兵虽然吼声大，但个个面黄肌瘦，出拳的动作都带着虚浮。
【果然是没吃饱。这体力，别说跟北狄人打，感觉跑个八百米都得喘。】
穿过校场，一个腆着肚子、满脸油光的中年男人，甩着两截袖子，一路小跑着迎上来，满脸的肥肉挤成一朵菊花。
“哎哟！赵校尉！这两位就是心怀家国的义商吧？”
赵骁面无表情地介绍：“这位是负责军中后勤的孙世州，孙军需。”
【孙世州？青州那个叫孙德海，这又来个孙世州，你们老孙家是懂贪腐的。】
孙世州一双小眼睛在沈曼曼和蔺宸身上飞快地转了一圈，见两人虽穿着粗布衣，但身板笔挺，那股气度藏不住，脸上的褶子笑得更深。
“两位义商远道而来，辛苦辛苦！快，里边请，先喝口热茶！”
沈曼曼却站着没动，她抬手一指不远处飘着热气的大灶：“孙军需客气。我们想先看看将士们平日都吃些什么，也好知道我们捐的肉，该怎么做才合胃口。”
孙世州嘴角的肌肉僵住，干笑两声：“嗨，军营里伙食粗陋，哪有什么讲究，能填饱肚子就行，就不劳二位看了吧？”
“正因为粗陋，才要看。”蔺宸开了口，声音不高，却让孙世州后背窜起一股凉气。
他不敢再拦，只能哈着腰，领着三人朝伙房走去。
伙房里，几口大锅正煮着东西，说是粥，不如说是米汤，清得能照出人影。
沈曼曼走到一口大蒸笼前，不等伙夫动手，自己一把掀开滚烫的笼盖。
一股酸馊味扑面而来。
笼里是一排排黑得像炭块的馍馍。
她直接伸手，从里面拿出一个。
那馍馍入手坚硬，像块石头。
她两手用力，只听“咔”的一声，黑馍馍被她生生掰成两半。
一股更浓的酸味从断口处散发出来，馍馍的内芯里，还夹杂着肉眼可见的黑色沙砾。
沈曼曼的脸彻底冷下来。
她转身，走到一个正在打饭的、瘦得脱了相的年轻士兵面前，把手里的半块黑馍馍递到他眼前。
“这东西，你们每天都吃？”
那士兵吓了一跳，手里的碗都差点掉落在地。
他看一眼沈曼曼，又惊恐地瞥一眼不远处的孙世州，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卧槽！这吃的还不如京城大牢里的牢饭！就这点碳水，连个油星子都看不见，怪不得个个面黄肌瘦！】
“孙军需，将士们......就吃这个？”沈曼曼的声音冷得掉渣。
孙世州额头冒汗，急着开口：“军情紧急，物资匮乏，能有口热的吃就不错了。”
“是吗？”沈曼曼扯了下嘴角，把手里的黑馍馍往地上一扔，“那粮食呢？带我们去粮仓看看。”
“这......”孙世州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粮仓乃军中重地，按规定，外人是绝对不能入内的！”
沈曼曼理都不理他，绕过人，径直朝着伙房后方那座最大的仓库走去：“我只是想看看粮食的储存情况，要是太潮，我们捐的肉可就白费了。”
仓库大门一开，一股陈腐的霉味混合着老鼠屎的骚臭味就扑面而来，一只肥硕的老鼠从门边“吱”地一声窜过，消失在黑暗里。
墙角结满了厚厚的蛛网，地上散落着被啃食过的谷物。
沈曼曼被呛得用袖子捂住鼻子。
她没理会孙世州的介绍，径直走到一堆码放整齐的米袋前。
“这米，味儿不对。”
孙世州心口猛地一沉：“公子说笑，这都是刚从后方运来的新米，能有什么味儿？”
沈曼曼懒得跟他废话，刚要让赵骁动手。
孙世州却突然动了！
他像一头发疯的肥猪，嘶吼着扑上来，张开双臂，用自己肥硕的身体死死护住那堆米袋。
“义商！这......这米真的碰不得！军中重地，碰过要杀头的！”
赵骁见状，怒从心起，上前一把揪住孙世州的后衣领，像是拎小鸡一样，将他从米袋上扯开，狠狠甩到一边。
“滚开！”
孙世州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还想爬起来。
沈曼曼已经朝赵骁侧了侧头。
“划开。”
赵骁早就憋着一肚子火，闻言“噌”地一声拔出腰刀，对着面前的米袋，从上到下，狠狠就是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