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点刚刚升起的暖意，被“立你为后”四个字砸得支离破碎。
沈曼曼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手脚发麻，使劲推着他绷得像石块的胸膛。
“你疯了？！放开我！”
蔺宸的手臂纹丝不动，反而收得更紧，将她死死地按在怀里。
那胸膛不再温暖，成了一座坚固的牢笼。
他根本不理会她的挣扎，下巴抵着她的发顶，用一种宣布结果的口气，在她耳边说。
“朕的孩子，必须是嫡出。”
“嫡出”两个字，像一把重锤，砸在沈曼曼的脑门上，砸得她眼前发黑，连挣扎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她整个人都软了下来，试图讲道理。
“陛下，我只是个宫女，出身卑微，怎么能当皇后？”
“朝堂和后宫都不会同意的！”
蔺宸听着她的话，松开一只手，转而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仰头看着自己。
“有朕在。”
他只说了这三个字。
沈曼曼看着他那双不容置喙的眼睛，彻底绝望了。
【大哥，这不是有你没你就行的事啊！】
【这是地狱级副本！我一个新手村刚出来的菜鸟，连装备都没凑齐，你直接把我扔进最终boSS的战场？我一进去就得被秒成渣啊！】
【前朝后宫，哪个不是满级大佬？我拿什么跟他们斗？拿我的嘴炮吗？】
她内心哀嚎遍野，表面上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第二天。
蔺宸要立宸妃为后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飞遍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养心殿成了风暴的中心。
沈曼曼午睡刚醒，春桃就白着一张脸跑了进来。
“娘娘，不好了！太后宫里的孙嬷嬷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深褐色宫装，头发梳得像尺子画出来的老嬷嬷，已经领着人进了殿门。
她脸上堆着笑，眼睛里却像含着两块冰。
“老奴给宸妃娘娘请安。”
孙嬷嬷屈膝行礼，动作标准，却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审视。
“太后娘娘听闻陛下欲立娘娘为后，心中甚是欢喜。特命老奴来教导娘娘一些宫中规矩，免得日后失了皇家体面。”
名为“教导”，实为“下马威”。
沈曼曼心里冷笑，撑着身子坐起来。
“有劳嬷嬷，劳烦母后挂心了。”
孙嬷嬷直起身，对着身后一挥手，两个小宫女抬上一个大箱子，打开。
里面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一摞摞崭新的书册。
孙嬷嬷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皇后内训》。
“太后吩咐了，请娘娘在三日之内，将这十二章七十二节，务必背熟。”她又指向旁边宫女端来的文房四宝，“并且，每日抄写一遍。”
沈曼曼看着那支足有小儿手臂粗的狼毫笔，太阳穴突突直跳。
【三日背熟？还要用这玩意儿抄？这比我当年考研背政治还狠！这是想累死我，好给我儿子换个妈？】
孙嬷嬷像是没看到她难看的脸色，亲自将一本《女则》摊开在书案上。
“娘娘如今身怀龙裔，更要注重德行教化。请娘娘现在就开始吧。”
沈曼曼被春桃扶到书案前，拿起那支沉重的笔，蘸了蘸墨。
她一个现代用惯了中性笔的人，哪里控制得好这软趴趴的毛笔，第一笔下去，墨汁就在宣纸上晕开一个大大的墨点。
“娘娘！”
孙嬷嬷严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一根针。
“心要静！您现在代表的，是皇家的脸面！”
她走过来，用一根戒尺顶住沈曼曼的后背，强迫她挺直。
“腰背要直，手腕要稳！”
沈曼曼感觉自己像个被操控的木偶，写下的每一个字都歪歪扭扭。
孙嬷嬷跟在她身边，压低了声音。
“姑娘，听老奴一句劝。这凤位不是那么好坐的，没那个根骨，就算侥幸坐上去了，也只会摔得粉身碎骨。”
“您出身如何，自己心里清楚。别为了些不该有的念想，最后连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都保不住。”
赤裸裸的威胁。
沈曼曼握着笔的手，抖了一下。
她心里那点火气，反倒被激了起来。
【pUA我？不好意思，姐是反pUA大师。】
【你这套话术，我们社区反诈App的反电诈宣传手册里都有案例分析，早就过时了。想用几句话就让我退缩？做梦。】
她稳住心神，深吸一口气，继续一笔一划地往下写。
“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
【放屁！凭什么男人能再娶，女人就得守寡？婚姻自由懂不懂？】
“妇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
【我呸！男人怎么没有四行五行六行？天天就知道要求女人！】
一个时辰，像是过了一辈子。
等孙嬷嬷终于让她停下时，沈曼曼感觉自己的手腕和腰都不是自己的了。
春桃赶紧上来扶住她，心疼得眼圈都红了。
沈曼曼被扶到软榻上，还没躺稳，孙嬷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娘娘，歇息一刻钟，我们该开始学跪拜大礼了。”
沈曼曼闭上眼，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
蔺宸回到养心殿时，人还没进门，就听见了沈曼曼心里那句【我呸】。
他脚步一顿，眉头挑了挑。
等他踏入殿内，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沈曼曼脸色发白地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繁琐的叩拜礼。
而那个孙嬷嬷，像个监工一样，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整个殿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蔺宸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高福跟在他身后，吓得连呼吸都放轻了。
蔺宸没有出声，迈开长腿，一步步走了过去。
孙嬷嬷正说得起劲，一抬头，猛地对上蔺宸那双结了冰的眸子，剩下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她脸色一白，赶紧跪下。
“老奴参见陛下......”
蔺宸看都没看她，径直走到沈曼曼面前，弯腰，将跪在地上的人打横抱了起来。
沈曼曼累得浑身发软，被他抱进怀里，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龙涎香，差点委屈得哭出来。
蔺宸抱着她，将她轻轻放在柔软的榻上，拉过锦被替她盖好。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身，看向还跪在地上的孙嬷嬷。
他的声音很平，听不出喜怒。
“高福。”
“奴才在。”
“太后宫里的嬷嬷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就不劳她在此辛苦了。”他顿了顿，话里带上一丝冷意，“‘请’孙嬷嬷回去歇着吧。”
那个“请”字，咬得极重。
孙嬷嬷的身体抖了一下，面如死灰。
高福立刻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皮笑肉不笑。
“嬷嬷，请吧。”
孙嬷嬷在宫人的搀扶下，狼狈地退了出去。
殿内恢复了安静。
蔺宸在榻边坐下，看着沈曼曼那张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她蔫蔫地躺着，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看着这个刚刚为她赶走了恶犬的男人，沈曼曼心里闪过一丝侥幸。
或许，有他护着，日子也没那么难过？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殿门外就传来了高福急促的声音。
“陛下！”
高福快步走进来，躬身禀报，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
“李丞相、王御史等几位大人，带着十几位言官，长跪在承天门外，死谏陛下......收回立后成命！”
沈曼曼的心，猛地一沉。
她看着蔺宸瞬间阴沉下去的侧脸。
他能赶走一个孙嬷嬷，能堵住一个嬷嬷的嘴。
可他堵得住满朝文武的嘴吗？
他堵不住。
他的保护，只会把她推到更大的风口浪尖，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这样的日子，不是她想要的。
她只想当一条咸鱼，而不是天天穿着盔甲战斗的圣斗士。
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在她脑海里成型。
【这破班，是真的不能再上了。】
【得跑。】
【必须得找机会，带着我儿子，跑得远远的。】
她心里第一次认真地盘算起来。
【去江南，找个山清水秀的小镇，买个小院子。用攒下的金子开个小店，就叫‘蜜雪冰城’，专卖奶茶和冰淇淋，肯定能火。】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冷峻的侧脸，心里默默地补了一句。
【到时候，天高皇帝远，谁还管你什么皇后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