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儿子们那被周家人带歪了后满是恨意的脸,苏子衿心里被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填满。
她嘴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
可话都堵在嗓子眼儿了,周围指指点点的声音越来越大,她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眼泪默默地流下来,她只能使劲咬着下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在接下来的好些天里,玲珑阁门前差不多每天都会演一出同样的戏码。
周秀才一家,就像甩不掉的臭虫一样,每天准点出现在玲珑阁门口,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又哭又嚎还骂人。
玲珑阁的客人眼见着一天比一天少,往日的繁华热闹被这持续的污名化蒙上了一层阴影。
她既心疼孩子们被教唆成这样,也觉得特别对不起谢苓的信任和赏识,内心煎熬,几乎夜夜垂泪到天明。
这天,周家人闹得特别凶,周秀才都想冲进店里去拽苏子衿。
要不是流云带着人出来保护了她,怕是苏子矜就被强行带走了。
但他毕竟是个外男,这么做直接被周家的老婆子怼脸羞辱了一通。
还将他骂作苏子矜的奸夫。
就在苏子衿绝望又无助的时候——
“住手!”
一个清冷的呵斥声从后面传了过来。
大家回头一看,就看到林稚鱼在一群安庆大长公主府的仆人簇拥下,缓缓走过来了。
她穿了条湖蓝色的织锦长裙,外面还披了件雪狐皮做的轻裘。
发髻高绾,珠翠环绕,整个人看起来气度华贵非凡。
这和她平日示人的柔弱形象大相径庭,眉宇间带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凛然之气。
她目光冰冷地扫过周家众人,最后落在试图动手的周秀才身上,唇角勾起一抹讥诮:“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在玲珑阁门前撒野?还敢对苏掌柜动手?”
周秀才被她这股子气势给吓住了,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可一想到崔盛答应的事儿,又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是谁啊?我管教自己家的逃妻,跟你有啥关系?”
“逃妻?”林稚鱼轻轻笑了一下,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在场的每个人都能清楚听到,“苏掌柜手持官府印信的放妻书,早已与你们周家一刀两断,何来‘逃妻’一说?你们在此纠缠不休,污人清白,毁人声誉,真当这王法,是你们周家说了算吗?”
她不再去看那脸涨得通红的周秀才了,而是看向那两个孩子:“还有你们两个,身为人子,不辨是非,听信谗言,当众羞辱生母,是为不孝!”
“可知你们母亲当初在周家过的是何等日子?可知她为何要离开?她若真是贪图富贵,卷走家财,何至于当初在周家受尽欺凌,连一顿饱饭都难求?!还差点被卖作盐商的妾?”
“若她真的成了富商的妾,那你们俩就是妾生子,以后还能有好前程吗?”
“到底是你们口中自私自利的母亲对你们好,还是不管你们前程,要将妻子卖作妾室的父亲对你们好,你们是傻子吗?这样都分辨不出来?”
两个孩子看着满脸泪水的母亲,又看看表情凶狠的奶奶和爸爸,眼里头一回有了迷茫和犹豫。
周母一看这情形,立马就撒起泼了,“噗通”一屁股就坐到地上,一边拍着地一边哭嚎着:“哎呀,这天理都没啦!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个勾引人的妖精,帮着那个贱货欺负我们这些老实人啊!”
林稚鱼眼神一冷,扭头就给身后公主府的管事嬷嬷使了个眼神。
那嬷嬷马上走上前,扯着大嗓门喊道:“大胆!这位可是安庆大长公主座上贵宾,林稚鱼林小姐!岂容你在此污言秽语,诋毁贵人?!”
“大长公主的人?”周家的人一听,都吓懵了。
林稚鱼没再搭理他们,走到苏子衿身边,轻轻托住她还在发抖的胳膊,目光扫视全场,声音清越。
“大伙都听好了!玲珑阁做的是正经生意,苏掌柜更是德才兼备,深得贵人信赖。”
“从今天起,要是还有人敢到这儿来闹事,污蔑苏掌柜和玲珑阁的名声,那就是跟安庆大长公主府作对!到时候,休怪府衙大牢不留情面!”
她停了一下,眼睛像冰刀一样看向瘫在地上的周家人,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至于周家,恶意造谣,扰乱商事,其行可鄙!”
“自今日起,玲珑阁及其所有关联商号,永不与周家及其姻亲往来!我倒要看看,在这京城,还有谁敢与这等无信无义之家打交道!”
这话一出来,就等于把周家在京城的路给彻底堵死了。
周秀才和他父母面如死灰,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林稚鱼不再多看他们一眼,扶着心力交瘁的苏子衿,柔声道:“苏姐姐,我们进去吧,犯不着为这种小人气坏了身子。殿下把玲珑阁交到你手上,那是认可你的本事。就这点小风浪,根本不算什么。”
就在众人又敬又怕的眼神里,林稚鱼拉着苏子衿转身进了玲珑阁,厚重的大门慢慢关上了,将外界的喧嚣与恶意彻底隔绝。
苏子衿靠在林稚鱼的肩膀上,到底没忍住,小声抽泣起来。
林稚鱼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可眼神却冷得很。
她心里明白,这才刚刚开头,背后的人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哭够了之后,苏子衿擦干眼泪给林稚鱼倒了一杯清茶。
“多谢。”
林稚鱼接过茶盏,浅浅一笑。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京城的风波,平息得如同从未发生过。
玲珑阁前面依旧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苏子衿那算盘珠子拨得比平常更响了。
别人想打倒她,她就偏不如那些人的意。
她就是要过得越来越好,让那些恨她的人抓心挠肝的痛苦。
林稚鱼翻阅着一堆陈年旧案的卷宗,心思沉重。
自从上次去西城寻找吴匠头差点被暗杀后,她继续顺着当年的细碎的线索往下查,却毫无头绪。
这事儿把她给弄得心烦意乱。
午后,她独自一人去了“忘忧茶馆”的雅间,想寻个清净。
茶馆里说书人正讲到前朝的逸闻,声音抑扬顿挫。
她把窗户推开,看着楼下人来人往,可心思压根就没在这儿。
“姑娘,一个人喝茶,不嫌闷吗?”
一个带着几分轻佻笑意的声音,从身后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