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谢苓如此,魏靖川也顾不得上下有别,急忙抓住了她的手腕,低声道:“殿下!”
谢苓抬眼看了看他,随后叹了口气,魏靖川这才有些羞赧地松开了手。
随后魏靖川上前一步,将账册和信件拿了起来。
就在这时,“咔。”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扩声,从他手下传来。
“铃铃铃——!”
一道刺耳的铃声,蓦地划破了慈幼局整个夜空!
他仔细一看,瞳孔骤缩。
账册下面,同样连接着几根银线和铃铛,不论是谁,只要你想拿走账册和密信,就会触动机关!
之前的机关只不过是障眼法,为的就是让偷盗者放松警惕。
这声音,就像是捅了马蜂窝,整个慈幼局一下子沸腾起来。
“有奸细!”
“保护账房!”
“快!奔后院去!”
四面八方都响起了脚步声,数都数不过来。
一盏盏火把,被接连点亮,将整个院落,照得如同白昼!
数十名手持利刃的打手,如潮水般,从各个角落里涌了出来,将小小的书房,围了个水泄不通。
“走!”
魏靖川压低声音一喊子,把账本紧紧揣进怀里,长剑“呛啷”出鞘,护着谢苓,便从书房里冲了出来。
剑光如匹练,在火光下闪烁。
他每出一剑,那都是又快又准又狠,专门朝着要害招呼,绝不拖泥带水。
冲在最前面的那几个打手,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就捂着喉咙倒下去了。
谢苓跟在魏靖川身后,也抽出了腰间的软剑抵挡着从后围上来的打手。
她的剑锋灵巧,却剑剑致命。
但是对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他们悍不畏死,一波接着一波地涌上来。
一时间,刀光剑影,瞬间将两人淹没。
其中,还夹杂着几个武功不弱的好手,与魏靖川缠斗起来。
“跟紧我!”
魏靖川的声音沉稳,可那剑势却变得愈发凌厉。
他就像个煞神一样,在人群里硬是给谢苓杀出了一条血路。
谢苓紧紧跟在他后面,帮他挡住从侧面偷袭过来的人。
她冷静地观察着四周,寻找着突围的最佳路线。
就在这时!
“嗖——!”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从院墙的阴暗角落里,猝然响起!
是弓弩手!
那支蘸了毒的弩箭,角度刁钻,目标直指被人墙挡住身形的谢苓!
“小心!”
魏靖川的反应快到了极致。
在那电光火石之间,他想也不想,猛地将谢苓推了出去。
“噗嗤!”
利箭入肉的声音,沉闷得令人心悸。
那支弩箭,一下子穿透了他的左肩胛骨,溅出一大片滚烫的血。
谢苓被他这么一推,身子一个踉跄,一回头就看到了这一幕!
魏靖川的身形,只是微微晃了晃。
他都顾不上看自己的伤口,反手从地上挑起一把刀,便将那个偷袭的弓弩手,钉死在了墙上。
可就是这么一耽搁,更多的敌人,已经嘶吼着围了上来。
眼看两人就要陷入绝境。
突然,外围的人群中,响起了一连串短促而凄厉的惨叫。
有几个打手的后背,冷不丁地就冒出了几截带血的刀尖。
一道鬼魅般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是鬼影!
他就跟从地狱来的幽灵似的,每次一动手,就得要个人命,悄无声息地,在包围圈上,撕开了一个转瞬即逝的缺口。
“快走!”
魏靖川看准这个空当,一把拽住谢苓的手,使出浑身的劲儿,朝着那道缺口,冲向了不远处的围墙!
围墙之上,风声猎猎。
魏靖川搂着谢苓的腰,脚在墙头上使劲一蹬,借力跃下。
落地时,他身形一个踉跄,左肩的伤口剧烈地撕扯了一下。
一丝闷哼,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谢苓赶紧扶住他,手碰到他后背的衣服,湿乎乎全是血。
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疼得喘不过气。
她仿佛又看到了前世,魏靖川护着她的情形。
她咬紧唇瓣,从怀里摸出一瓶丹药。
这是她从皇宫的御药房里专门带出来的解毒丹药。
她迅速取出一颗,塞进了魏靖川嘴里。
魏靖川青白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转了许多。
“追啊!”
“不能让他们跑了!”
墙内火把攒动,叫嚣声如沸。
已经有人搭起了人梯,正疯狂地朝墙头攀爬。
要是真让这几个人跑了,他们的小命全都得玩完!
不能停。
魏靖川拉着谢苓,找准了方向,朝着临安府外最黑暗的北面,疾冲而去。
夜色是他们唯一的掩护。
身后,是索命的恶鬼。
在身边,是她唯一能依靠的魏靖川。
也不知道跑了多长时间,肺里火辣辣地疼。
城里打更的人发现他们了,铜锣“哐哐”地敲起来,惊动了更多的守卫。
前面有人堵着,后面又有追兵。
两人被一步步逼向了城郭的边缘。
再往前,就是临安府外面的护城河,那是秦淮江的支流。
夜色下的江水,黑沉沉的,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水流湍急,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发出沉闷骇人的轰鸣。
完了,前面是绝路。
谢苓回头看了看,后面的火光越来越近了,她紧紧地握住了手里的长剑。
哪怕是死,也得拽几个一起上路。
魏靖川却死死盯着那片翻涌的江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喘着粗气,声音因失血而有些沙哑,却异常镇定。
“殿下。”他忽然开了口。
谢苓看向他,火光映着他苍白的侧脸。
“怕水吗?”
谢苓愣了一下,随即摇头。
“那就行。”
他忽然笑了笑,那笑容里,竟有几分少年时的阳光。
追兵眼看着近在咫尺,弓箭手张弓搭箭的声音,在夜风里清晰可闻。
“殿下,信我!”
他没有给谢苓任何反应的时间。
将防水的护身软甲扯下来,将账本和密信包裹好,随后他胳膊一伸,以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死死地揽进了怀里。
紧接着,就纵身跳了下去。
“疯子!”
追兵头领冲到悬崖边,只看到两道身影,坠入了那片漆黑的激流之中。
“噗通!”
巨大的水花冒出来,瞬间便被江水吞没。
冷!
刺骨的冰冷!
这是谢苓最开始的念头。
江水像无数根钢针,扎进她的四肢百骸,让她瞬间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她下意识地挣扎,可被一双像铁钳子似的胳膊给紧紧地箍住了。
是魏靖川。
他抱着她,用自己受伤的身体,为她抵挡着水下一切未知的危险。
一块浮木,随着激流狠狠撞来。
谢苓察觉到他的身子猛地一震,那声被压抑着的痛呼,透过水流,模模糊糊地传进她耳朵里。
随后,又是接二连三的撞击。
暗礁,旋涡,还有那些杂乱的石头。
每一回,他都拿自己的后背和肩膀,把她保护得严严实实的。
温热的血,从他浑身的伤口处,不断地往外涌,在冰冷的江水里迅速晕开了,接着又被江水给冲散。
染红了一小片水域,又归于虚无。
谢苓的眼睛,又酸又涩。
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什么样。
她只能感觉到,抱着她的那双手臂,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松动。
仿佛,那是他与生俱来的使命。
意识,慢慢地变得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