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山之巅，挺立着一棵枝干虬曲如龙的古槐树。繁茂枝叶垂覆，洒下一片浓荫，连天地间的风声都被隔绝在外。
树下，一方石桌清润如玉，棋盘上黑白子错落有致，早已铺满。
两人对坐，一人青衣鹤氅，神色肃然，仿佛古老画卷中走出的世外仙人。
另一人却身着深灰色西装，唇角似笑非笑，修长的手指捏着白子，一子落下，棋声清脆如珠。
“天君，这局棋，是您输了。”
天道不置一词，脸色却阴沉如水。
身着笔挺西服的年轻男人笑了一声，似是全然感知不到天道的怒容。
山风卷起男人额前的碎发，左边眉骨上一道浅白色疤痕若隐若现，“天君，按照我们此前的约定，您，该放手了。”
“咻——！”
“老大我来啦！这么久不见，小叮当都快想死你啦！”系统叮当飞扑到男人身上，短短的手脚并用，一个劲往他身上扒。
男人笑笑，不在乎天道作何回应，带着身上聒噪不休的挂件，起身离去。
而男人走后，天道始终未动，沉默着坐了许久，直至暮色将近，落下一声沉沉叹息。
另一边，叮当还在一个劲往男人身上扑腾，恨不能给自己安上一个可视尾巴，好让它无比崇敬的老大能够知道自己的思念之情有多么纯粹。
“老大呜呜呜，小叮当再也不要离开您了，以后再有任务什么的，就别派发给我了吧，小叮当只想伴您左右，吃香——”糟糕，差点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叮当捂住嘴尴尬地笑了笑。
试图为自己的一时口误作出合理解释。
但当它张口正要说话时，就被自家老大别有深意的眼神给怔住了。
叮当揉了揉眼睛，往后飞远了一点，忍不住嘀咕：“老大，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啊。”
“是吗？”男人好整以暇地睨了他一眼，随即笑道，“走吧，去见见老朋友。”
叮当看着老大走远的背影，随即鄙夷地敲了下脑袋，真是做任务做傻了，自己家老大能不眼熟吗？
它忙不迭跟上，“老大等等我！”
叮当习以为常地跟着老大穿梭时空，转眼就来到了一处白茫茫的虚空之地。
“老大咱们来这来做什么？”叮当疑惑地问了一句，话音还没落下，余光就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木瑜！”
叮当不可置信地哧溜一下飞到木瑜面前，激动地绕着她转了一大圈，惊喜道：“真的是你啊！不过你怎么上这来了，不该在任务世界等我吗？”
木瑜只是淡淡看了叮当一眼，没有理会它的一连串疑问，视线越过叮当，警惕地盯着它身后的年轻男人。
不知从哪刮过来一阵微风，刚好掠过他额前微垂的刘海，左眉骨上那道肉白色疤痕，就这样冷不丁暴露在木瑜审视的目光里。
木瑜盯着男人的疤痕，愣了一瞬。
思索片刻，她略迟疑地试探：“你是……那时的小乞丐？”
男人勾唇笑了笑：“是我。已经过了这么久，没想到您还能记得我这个老朋友，毕竟我们之间仅有一面之缘。”
木瑜防备的神色稍稍松弛了些，虽然意外其他小世界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成为了叮当口中的老大，但她情绪上并没有太大波动。
反观叮当，已经彻底傻眼了。
像它这样的超级系统，只需要一句关键词，立马就能调动信息库进行高效检索。
只一瞬间，叮当就得到了答案——老大竟然就是楚闵峥那个世界里，和木瑜有过短暂交集的小乞丐！
叮当惊讶得嘴巴都快合不拢了。
难怪它刚才一直觉得不对劲，总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老大：“原来！原来！！”
叮当绕着男人左飞右绕，上看下看。
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己竟然能看见老大那么落魄的一面。
叮当紧接着又想到更重要的事，恍然大悟：“难怪那时候楚闵峥能看见我，原来是因为老大你出现在了那个时空，导致磁场发生了紊乱！但老大你好端端的，跑到小世界去做什么？不会是不放心我，特意去监督我吧？”
男人笑着瞥了叮当一眼，下一秒，叮当发现自己嘴巴张合半天，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他急得直往老大面前扑腾，见老大不理自己，又往木瑜面前蛄蛹。
不出意外，全都被无视了。
叮当愤愤地拍胸呐喊：有没有人管管啊！
可随即又在男人一记眼刀下缩成一团，彻底老实了。
男人看着木瑜，带着点歉意地笑了笑：“抱歉，叮当自问世起，就有些话多。这段时间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叮当“唔唔唔唔”地拼命摇头：老大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我哪里话多了！木瑜你快给我评评理！
木瑜兴致不高地摇摇头：“其实还好。”
真的还好，但业务能力……真的有点堪忧。
叮当拼命“唔唔”抗议：哼哼，老大你看见了吧，我才没有话多呢！
男人看出木瑜的心不在焉，浑不在意地笑了笑：“聊了这么久，似乎还没告诉你我的身份。正式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凌枫，是——快穿局创始者兼现任局长。”
木瑜有些诧异，刚才就听到叮当一直在喊他‘老大’，只以为是叮当上司什么的，没想到他竟然就是传说中的快穿局boSS。
木瑜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就抬头看向凌风，目光里又带上了探寻和审视：“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偏偏选中她来做任务？为什么每一次任务对象都是云清在人间的转世？
凌枫没有直接回答木瑜的疑问：“前因后果或许要追溯到很久之前，愿意听我先讲一个小故事吗？”
木瑜微微皱眉，但没有阻止。
凌枫神情渐渐变得悠扬，诉说起了一段遥远的过往：“还记得我们的初见吗？我本该在那晚殒命，却因为你们的出现，命格从此逆转，成为大千世界不受天道管辖的意外。
“在那之后，我兜兜转转很多年，后远赴蓬莱，寻找长生之术，期望有朝一日学成归来，能够报答你们的恩情。但当我归来之时，人间已过千年，你与皇帝早已寿终正寝，化作人间风雨镇守山河。
“后来，我游历过很多地方，机缘巧合下逐渐创立了快穿局，当快穿局势力足够稳定时，我窥探到你们的过往，并找到天道，邀其共下一盘赌局。”
木瑜心头猛地一紧，某段遥远的对话像一道闪电，从记忆深处劈了出来。
任务最初，叮当曾提过：任务一旦失败，另有人将会被抹杀。
她起初或许为自己莫名背负另一条的性命倍感压力，但随着去到的小世界越来越多，叮当也再没提过这件事，这段记忆早就渐渐淡去。
可这一刻，那句话却像一道尖锐的刺，一遍遍在心里打转，越想越冷，越想越疼。
理智和直觉在这一瞬间交织成一条可怕的线索，把她逼到了悬崖边。
她不敢往下想，指尖却止不住地发抖。
——所以，那个人，就是……云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