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她从一个带着孩子的弃妃,变成了皇帝亲封的康乐夫人、神农谷的主人。
风头无人能及。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德胜街就被人潮堵得水泄不通。
内侍监总管亲自领着一队人马,敲锣打鼓地送来了圣旨和赏赐。
黄金百两,码得整整齐齐,在晨曦里闪着刺眼的光。绫罗绸缎,堆得像小山一样高,都是宫里才有的贡品料子。
最显眼的,还要数那块用明黄绸缎严严实实盖着的巨大牌匾。
总管太监捏着嗓子,把调门拖得九曲十八弯,尖声唱喏:
“陛下亲笔御赐——云心济世!”
绸缎被猛地掀开,四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差点把整条街的人眼睛都给晃瞎了。
街坊们伸长了脖子,一个个跟看稀奇似的,议论声嗡嗡作响。
“天爷啊,这可是皇上亲手写的!”
“这个云大夫到底是什么来头?本事也太通天了!”
“以后谁还敢动她?那不是明晃晃的打皇上的脸吗!”
云知夏领着两个孩子,规规矩矩的跪在门口谢恩。
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惶恐和受宠若惊,心里却比谁都清楚。
这哪里是赏赐。
这分明是贴在她脑门上的一道催命符,是把她架在火上烤的华丽囚笼。
皇帝把她捧得越高,宸贵妃和裴砚之就越容不下她。
果不其然,赏赐的队伍前脚刚走,后脚,一顶八抬软轿就在一众宫女太监的簇拥下,嚣张的停在了云心堂门口。
轿帘掀开,宸贵妃身边的掌事宫女红玉,扶着一个打扮得花团锦簇的年轻女子走了下来。
来人是宸贵妃的亲侄女,兵部侍郎家的千金,陈芊芊。仗着姑母的势,在京城里向来是横着走的主儿。
陈芊芊捏着绣金丝牡丹的手帕,柳眉倒竖,丹凤眼一挑,那股子刁蛮劲儿,活脱脱是宸贵妃的翻版。
她看都没看云知夏一眼,径直走到那块御赐牌匾下,伸出戴着长长金护甲的手,在那烫金的字上慢悠悠的划过。
“云心济世?”
她嗤笑一声,声音尖得能划破人的耳膜。
“好大的口气。也不知是哪来的乡野村姑,懂几手不入流的偏方,就敢在天子脚下,妄称‘济世’?”
她身边的红玉立刻会意,阴阳怪气的帮腔:“可不是嘛,陈小姐。我们娘娘听了这事,还特意派奴婢来问问,这‘云心堂’到底有什么通天的本事,能得陛下如此青睐。”
“别是用了什么狐媚手段,蒙蔽了圣听吧?”
这话一出,周围还没散干净的街坊们都吓得往后缩了缩。
这是明目张胆的来找茬了。
云知夏还没开口,一直安安静静站在她身后的云小暖,忽然探出了个小脑袋。
小姑娘眨巴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陈芊芊,奶声奶气的问:
“这位漂亮姨姨,你心里的小人儿,为什么在发抖呀?”
陈芊芊脸上的倨傲瞬间僵住。
“你……你这小灾星!胡说八道些什么!”
“它说,它好怕。”
云小暖歪着脑袋,一脸天真无邪,“它怕要是今天不能把我娘亲的牌匾砸了,回去就要被那个穿凤袍的坏女人打板子。”
轰!
人群里像是炸了锅!这话里的信息量可太大了!
陈芊芊一张俏脸瞬间没了血色,又猛地涨成了猪肝色,指着云小暖的手指抖个不停。
“你……你血口喷人!你这妖女!”
她这副气急败退的样子,反而坐实了小姑娘的话。
就在这时,云小墨迈着小短腿,上前一步。他手里拿着块小石板,上面用炭笔画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字。
“这位陈小姐。”小家伙的声音冷静得不像个孩子。
“我算了算,您上个月,从西域商人手里,高价购入了一批名为‘红颜笑’的香料,共计花费纹银一千二百两。”
陈芊芊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事她办得极为隐秘,连她爹都不知道!这个小东西,他是怎么知道的?
云小墨没理她那副活见鬼的表情,继续不紧不慢的说道:
“这‘红颜笑’,初闻香气馥郁,有提神醒脑的功效。但若长期使用,便会损伤心脉,导致气血两亏,容颜早衰。”
他顿了顿,抬起那双酷似萧珏的凤眼,凉飕飕的看着她。
“说白了,就是一种慢性毒药。”
“您最近是否觉得心悸气短,夜间盗汗,脸上还起了些细小的红疹?”
“我娘亲说,这叫‘毒气攻心,外发于表’。再过半月,怕是连太医院的首席御医,都回天乏术了。”
一番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陈芊芊彻底傻了。
她下意识伸手摸向自己的脸颊,那里确实起了几颗不太明显的红疹。她本以为是天干物燥上了火,却没想到……
一股深入骨髓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她“噗通”一声,腿一软,竟直挺挺的跪在了云知夏面前,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神医……神医救我!”
“我……我再也不敢了!求神医救我一命啊!”
这戏剧性的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前一刻还气势汹汹来砸场子的贵女,下一刻就跪地求饶。
这脸,打得也太快、太响了!
云知夏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为难。
“陈小姐,你这……可真是折煞我了。”
她上前,虚虚扶了一把,声音柔和。
“解毒不难,只是所需药材颇为珍稀。其中一味主药,名为‘玉肌膏’,是我神农谷不传之秘。”
“我给!我给!”陈芊芊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声喊道,“多少钱我都给!”
“钱,我倒是不缺。”云知夏笑了笑,“只是,我这人有个怪癖,这‘玉肌膏’,只赠有缘人。”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
“不过嘛,看在陈小姐与我如此‘有缘’的份上,这药,我可以给你。只是,我也有个小小的条件。”
她指了指那块被陈芊芊划过的御赐牌匾,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我这牌匾,被陈小姐的金护甲划出了一道印子。虽不打眼,但终究是御赐之物,有了瑕疵,便是对陛下的大不敬。这要是传到陛下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