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炉中散发着袅袅的安神香,陆棉棉仿佛做了一个噩梦,突然从床榻上惊醒。
她的心口处还传来淡淡的痛感与痒感,不过身体其他部位已经没有任何不适。陆棉棉一把拉着刚刚给她端过来一碗银耳粥的云娘,“大人…,大人他怎么样了?”
云娘温热的手掌轻轻的拍了拍陆棉棉的手背,是在安抚,“你放心吧!太医他医术高明,已经从鬼门关中救回了薛大人的性命。命保住了,你不用再担心了。只不过白太医说经此一遭,薛大人现在有些气血亏空,还需要将养一段时间才能够恢复如初。”
陆棉棉也叹了一口气,轻轻擦拭掉额头冒出来的虚汗。命保住了就好!
陆棉棉却还是有一些失而复得的担忧,“我想去看看他。”
总是要亲眼见到人,真正被救回来了,这心底的担忧才算是彻底放下。云娘却并不同意,“娘子,你刚刚为给薛大人补充气血也耗损了自身,同样气血亏空,现在也应该好好的在床榻上面休息,不宜奔波劳动。”
云娘能够劝说,可她却阻止不住陆棉棉。无奈,云娘只能取来那厚厚的狐裘帮陆棉棉仔细的穿上,防止她从这个房间赶到另一个房间途中受凉,让本就亏空的身体再次雪上加霜。
陆棉棉到房间时,薛煌已经悠悠转醒。
他强撑着依旧虚弱的身体,让小覃子送他进宫面见陛下……
陆棉棉疾跑进房间,“大人,究竟是有何要紧事啊?青竹说你现在的身体特别的亏空,需要在房间里面静养。现在进宫面见陛下可能会元气大伤,还请大人不要出去。”
薛煌的注意力都在进宫面见陛下一事上,房间内灯火灰暗,他没有注意到陆棉棉同样没有血色的嘴唇。
床榻上,薛煌强撑着手臂有些吃力的想要坐起。
小宋子似乎比小覃子还要更懂得主子的心思。他跪在床榻边上,手中托着一个檀木的托盘。托盘上面有一张泛黄的牛皮残页,还有一把同样染着血迹的铜制钥匙。那张牛皮纸的残页边角边缘参差不齐,好像是被外力强行撕裂,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纸张上面略有残缺,上面记载的字体一部分已经和血迹交融在一起,有些难以辨认。
“棉棉,这次到皇陵的地宫也并非白受这个伤。这钥匙和这泛黄的牛皮残页应该就是揭开先皇遗诏秘密的一角,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哪怕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将这件事情禀报给陛下。”
这件事情薛煌不相信任何人,所以他必须亲自见到陛下才汇报这件事情,才能够安心。
陆棉棉看着薛煌一副凝重的模样心头沉重,满眼心疼。望着那残缺牛皮纸与边角处的血迹,心里竟然还生出了一股隐隐约约的不安。
“大人,这件事情其实真的不急于这一时……”
薛煌却听不进去任何的劝告强行要站着起身。陆棉棉同样虚弱的身体想要扶住他踉跄的身形,结果一个重心不稳,直接摔在地面上,陆棉棉苍白的额头撞在床榻的边角处,顿时起了一个肿胀的筋包,四周一片淤青。
“棉棉……”
薛煌想要上前扶起陆棉棉,他这次中毒确实让身体亏空的厉害,他本在地宫时就强行用内力将毒箭中的毒素逼出,内力已经耗尽大半,用了刚猛之力的蛊虫,现在恐怕连走路都会摇晃,更别提去扶起一个女人了。
云娘上前一步将陆棉棉扶了起来,眼角泛着泪光,全部都是心疼。
“大人,就算你现在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可你也要爱惜爱惜我们家娘子的身体呀!我们家娘子为了给你解毒,在白太医的指引下强行中了情人蛊。现在棉棉的身子几乎被那蛊虫给挖空,若是您出了什么事,不就是白白浪费了她这一身的精血吗?!”
“什么?!”薛煌纤长的睫毛颤抖。
薛煌目光如同寒潭中的冰凌,扫向跪在他床榻旁的小覃子和小宋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醒来之后便没有人告诉他究竟是怎样解毒的,他本以为是太医院的人用太医院的药保住了他的命,可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么个过程。
小宋子只能将所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的汇报给薛煌。小覃子则低着头,一言不发。
薛煌脸色越来越凝重,他这才看到陆棉棉的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还流着一些刺目的血迹。陆棉棉平日里呼吸沉稳,可眼下呼吸微弱的几乎看不见她胸膛的起伏。
随着刚才的碰撞,陆棉棉身上的那个狐裘大氅已经从肩膀上滑落,现在在她的背后虚浮地挂着。狐裘大氅里面只有一身月白色的里衣,刚才的动作牵扯到陆棉棉胸前的伤口。月白色的里衣心口处正蔓延开一块赤红的血迹。
云娘的声音染上了几分哽咽,“大人,你真的不知道那三个时辰的百般锥心之痛,我们家娘子究竟是怎么熬过去的?求求你爱惜爱惜她为你做的这一切吧……”
薛煌摆了摆手,“小宋子,你先将这檀木托盘中的东西仔细收起来。面见陛下的事情,改日再议吧。”
小覃子开口,“大人,可是……”
小宋子和云娘双重的目光注视下,小覃子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三个人默契的从房间内退出去。
薛煌虚弱的手掌再次揉了揉陆棉棉毛茸茸的头,轻轻勾动她额前的几缕碎发,“怎么这么傻?谁允许你这么做的?万一这件事情出了任何差错,你让我怎么办才好?”
朝堂纷争,随他去吧。现在男人心中全部的涟漪都留给了面前的这个傻女人。
“是我对不起你……”
“大人,没有什么对得起和对不起的大人也多次救过我的命。大人怕我出什么意外,我亦然。若是大人出什么意外,我怕是真的会给大人殉情。”
陆棉棉脱下身上的狐裘大氅慢慢的爬到床榻上,两人相互依偎着,用彼此的体温给对方取暖。
陆棉棉:“若是大人真的觉得对不起我心中有愧的话,那就请大人下次再行动之前要关心自己的身子,千万不要再受伤了。”
薛煌眼角滚过一颗硕大的泪珠,将怀中的人抱的更紧了,“好。”
他这一生就如同阴沟里的老鼠,可却在扬州城瞥见了自己的光。他之前执行任务从来都不在乎自身的生与死,他甚至有时候觉得死亡对他来说反倒是一种解脱。可现在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了他爱的同样爱他的人。他不想再踏入地狱般冰冷的生活了,他竟然开始在乎自己的生死,想为了一个人活下去。
薛煌的脸埋在陆棉棉的发间感受着独属于陆棉棉的那股皂角的清香味。他发现他是无比贪恋这个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