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原本喧闹的议论声,一下子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许玉珠心里猛地一跳。
她强作镇定,瞪眼道:“我给你了!一分没少!别血口喷人!”
可她声音有些发虚,眼神也开始躲闪。
“那天我陪子吟去县城看病,你猜我看见啥了?”
赵苏苏慢悠悠地坐下,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那种雪脂膏,一小块要五百文。”
她一字一顿。
“我在药铺打听了,进货价都不止这个数。而你那批货,全是从县城那家老药坊进的。”
她眼看着许玉珠的脸色,从红润变得苍白。
直到对方几乎站不稳,她才笑了一声。
“我占两成,你给我的钱,连零头都不到。”
她顿了顿,目光如炬,直逼许玉珠双眼。
“是你跟王招娣合伙糊弄我?还是她也被你蒙在鼓里?”
“你拿得已经够多了,别贪心不足!”
许玉珠声音发狠,指尖紧紧掐进掌心。
赵苏苏反而笑了,唇角缓缓上扬。
“我哪贪心?契约上写得明明白白,是你自己违约在先。至于你背着人干的那些事……要是让孙木匠知道了,他还能安心把你嫁出去吗?你说,他会不会觉得你品行不端,连个姑娘家的体面都守不住?”
许玉珠浑身一抖,脸色瞬间发白。
“你这是在威胁我?”
“穗儿,别闹了!”
赵引娣赶紧插话,语气急促。
“你拿镇上两成分红,已经很厚道了!县里的好货,卖得贵,能赚几个钱?真没多少!你要是再闹下去,这买卖做不下去,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赵苏苏扭头看着她。
“后娘,你也知道这买卖是许玉珠做的吧?不然你干嘛天天帮她跑腿?送货、收钱、打听行情,哪一件不是你在操办?那两成分红,是她亲口答应我的,白纸黑字虽没写,可话是说出去了,就该认账。你心里清楚得很,别装糊涂。”
她冷笑一声,语气愈发凌厉。
“我连账都没看,就随便问了王招娣一句,立马就收了你给的分红。白拿的钱,谁不要啊?可谁知道,你们竟拿我当傻子耍!当我是好糊弄的?行,我不跟你们算旧账,从前的事,我不追究,但现在,我要去跟王招娣和孙木匠把话说清楚!一桩一件,摊开来讲!”
“别别别!”
许玉珠立马慌了,声音拔高,带着明显的颤抖。
“这事儿是我错了,可真没赚几个钱。雪脂膏成本高,药材贵,熬制又费工夫,卖出去的没几块,拢共才赚多少?我真没坑你!你要不信,我可以把账本拿出来!”
她心里清楚,王招娣那脾气,一旦知道她私下做买卖还瞒着人,必定当场翻脸。
更糟的是,若是孙木匠听说未婚妻私底下搞这些名堂,恐怕连婚事都会黄了。
这一步,万万不能走错。
赵苏苏却笑得眉眼弯弯,脸颊浮起浅浅梨涡。
可那双眸子里,却一点笑意也没有。
“我不信你。以前的事我懒得翻,旧账太多,也懒得一件件算。但从明年开春起,你得让我跟你一起做雪脂膏,我帮你记账。当然,你要是觉得麻烦,也行你直接把方子给我也行。咱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各做各的,谁也不欠谁。”
她笑容越发放得开。
“子吟现在干不了重活,我总得找点事做,靠啥养家?帮你记账、帮你做膏,出力又出脑,哪点算白拿分红了?你说是不是?”
“做梦!”
许玉珠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方子绝不可能给你!那是我娘留下的家传秘方,传女不传外!你连边都别想沾!这不等于剜我心口肉吗?你要了方子,还留我活路吗?”
赵苏苏慢悠悠道。
“那好,我这就去找王招娣和孙木匠。你说我威胁也罢,说我算计也行。可我只求个公道。你若不愿我掺和,也不肯给方子……那我只能把实情说出来了。”
许玉珠捂着额头,一脸无语,太阳穴突突直跳,低声骂道:“你怎么老把这招当王牌?一言不合就往外捅,你还有没有点姐妹情分?”
“招不在多,管用就行。”
赵苏苏顿了顿,目光淡淡扫过她,又补了一句。
“不过,你要真不想我掺和,也不肯给方子……也不是没别的办法。”
赵苏苏瞧她那副戒备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她慢悠悠地说道:“别紧张,我也不要你命。只要你五十两银子就好。从今往后,分红的事一笔勾销,我也不会再提你在县城卖雪脂膏的事,就当从没发生过。”
她顿了顿,语气忽然温和了几分,又补充道:“再写张字据,明明白白地写清楚,你是清白的,换亲那件事,纯粹是个误会,谁也没坏心思。这样一来,咱们两清,谁也不欠谁。”
当然,这话是说给许玉珠听的。
表面上看是退一步、讲和气。
可她心里却清清楚楚,这只是说辞罢了。
她早就跟王招娣说过了实情。
许玉珠哪里是什么清白无辜?
那些事,都是她亲手做的。
以前说的话,不过是掩人耳目。
现在不提,才是真本事。
说到底,要不是金宝突然病得厉害,接连几天高烧不退。
李春草也因此受惊,差点小产,再加上子吟过继的事情又全赶在一块儿冒出来。
偏偏那一年又停了生意,王招娣早就追到县城去了。
她一定会揪住许玉珠的衣领,当场拆穿她的把戏,闹得满城风雨。
谁都知道她背着家里的名义私底下发财。
连雪脂膏的方子都偷偷拿去卖钱。
等年一过,好戏还在后头呢!
赵苏苏眯了眯眼,心里冷笑。
现在不过是先敲一笔,给个教训,让她知道什么叫得寸进尺的代价。
“五十两?你不如去抢银行!”
许玉珠气得脸色发白,眼睛瞪得圆圆的。
她怒道:“我这段时间连本钱都还没收回来,哪来这么多钱给你?你当我是开银号的不成?”
赵苏苏一摊手,神情轻松。
她不慌不忙地道:“我现在不就在抢嘛?你以为我是来跟你商量的?五十两,一分不少。”
“你算算,一个月六两,半年就是三十六两,这还是只算镇上那点小生意的流水。至于县城的收入,你敢说你没赚?那铺子租在热闹的街口,客人络绎不绝,卖得可比镇上多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