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等我干啥?!”
云衿声音陡然拔高,脸颊微红,心里一阵慌乱,“嬷嬷你怎么不早点喊我啊!”
她根本没等张妈妈给她穿鞋,直接从床上滚下来,身子一歪,棉被还在身上缠着一半,她就手脚并用地往床边爬。
脚底触到冰凉的地面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没穿鞋,可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光着脚丫子踩在微凉的青石砖上,冰得她脚趾头猛地蜷缩了一下,但她咬咬牙,又蹬了两下。
小短腿迈得飞快,一步接一步,像只慌不择路的小兔子,跌跌撞撞地往殿门口冲去。
裙摆被带得凌乱不堪,发髻上的流苏也晃得叮当响。
她一路小跑,穿过回廊,绕过月洞门,裙角擦过低垂的海棠枝,惊起几片花瓣飘落在地,径直冲向正殿的大门。
“太子哥哥、二皇兄——”
她边跑边喊,声音清脆又甜腻,像春日里融化在温水里的蜜糖块,甜得能滴出汁来。
一声未落,人已冲进大殿,小脸红扑扑的,额角还沁着细汗,眼巴巴地望向殿中三人。
正殿里三人齐齐转头。
太子手中握着一卷竹简,听到动静抬起了眼,眉头微动,眸光瞬间凝住。
二皇兄正坐在紫檀木椅上喝茶,闻言手中茶盏一歪,热茶泼了一半在袖口,他却浑然不觉,急忙放下杯子。
三皇兄站在窗边,手扶着窗棂,指尖微微一颤,目光落在她身上,又迅速移开。
二皇兄反应最快,立马站起来,几步迎上前,笑得一脸温柔,眼里闪着光:“灵儿怎么跑这么急?摔着可怎么好?”
太子却更快——目光一扫,看见她光着脚,连鞋都没穿,脚心踩在冰冷的地砖上,顿时眉头紧皱。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跨步上前,动作干脆利落,长臂一伸,直接将她抄进怀里。
衣袖带起一阵风,她身子一轻,整个人腾空而起,下一瞬就被稳妥地抱在胸前。
远远看去,简直像她主动扑进太子怀里的,姿态亲昵,毫无隔阂。
二皇兄瞧着,心里直撇嘴:这尊冰山佛,啥时候学会这一套了?
以前不是最烦这些亲昵动作吗?
碰都不让人碰一下,如今倒好,抱着人跟护崽似的。
更难受的是三皇兄。
云衿一开口,满心欢喜喊的,只有太子和二皇兄。
他站在那儿,像个多余的影子,被阳光漏在角落里,连呼吸都显得突兀。
明明也在场,却像是被忽略了一般。
“灵儿不听话!”
太子轻轻拧了她一下,语气带着责备,却不重,反倒透着宠溺,“说过多少回了,光脚乱跑会着凉!要是真病了,谁心疼?”
“记得记得!”
她乖乖点头,小脑袋靠在太子肩头,脸颊贴着他玄色锦袍上的暗纹,蹭了蹭,声音软糯,“可我一听你们等了好久,急着出来见你们,就忘了穿鞋……哎,三皇兄,你……你也在这儿啊?”
她这才扭头,看见他站在窗边,身形笔直,面容沉静,仿佛从一开始就在那儿,却又像是从未参与过这场重逢。
她语气里带着点不确定,像是突然发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她不说这句话还好。
一说完,三皇兄胸口像被锤了一下,闷闷地疼。
那股疼不是尖锐的,而是钝的,一圈圈地漾开,压得他喘不过气。
“灵儿……是不欢迎我?”
他低声问,声音干涩,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呵呵……三皇兄要是别提云音音,我巴不得欢迎你来。”
云衿话直接得很,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说完还冲他调皮地歪了歪头,眨了眨眼,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三皇兄当场哑口无言,脸上血色退了又涨,涨了又退,最后整张脸都涨红了,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二皇兄更绝,直接“噗”一声笑出声来,手忙脚乱地捂住嘴,肩膀却抖个不停。
这一笑,等于把刚才三皇兄看热闹的那点心思,原样奉还了。
云衿转头看二皇兄,见他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眼角沁出泪花,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又是因为云音音。
“……被我说中了?还是为了她?”
她抿了抿嘴,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扫视。
三皇兄低头不吭声,手指紧紧攥住袖口,指节泛白。
二皇兄装作望天,仰着脸盯着横梁上的雕花,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显然是在憋笑。
只有太子,把云衿轻轻放到椅子上,动作小心,生怕她着凉。
他蹲下身,从袖中取出一块干净的绸帕,亲自替她擦拭脚底,指尖碰到她微凉的皮肤,眉心轻轻一蹙。
然后,他沉吟片刻,才轻声问:
“灵儿,你老实说——要是你一直不插手,音音最后会怎样?”
“那得看她能多作死。”
“这话怎么说?”
云衿没立刻回答,先缓缓地抬眼,深深地看了三皇兄一眼。
那一瞬的目光,像是穿透了时光的缝隙,直直落在他脸上。
那眼神里有失望,仿佛曾经信赖的人如今却背道而驰;有心疼,像是看到亲人一步步走向深渊却无力拉回;还有说不清的忧愁,如同秋日暮色中飘摇的薄雾,笼罩在她明亮的眼底。
“算了,说了你们也不信。何必我说得口干舌燥,还得被当坏人?”
“谁说不信你了?小没良心的!”
太子无奈地轻叹一声,嘴角微扬,眼中带着宠溺。
他伸出手,轻轻戳了下她光洁的额头,动作温柔却不失调侃,“你啊,总是把话说一半,吊人胃口。”
云衿咯咯笑出声来,清脆如银铃,在寂静的殿宇间回荡。
她歪了歪头,乌黑的发辫轻轻晃动,像枝头跃动的小雀。
随后,她扭过头,目光扫过二皇兄那张温文尔雅却藏着探究的脸,这才慢悠悠地开口:
“真要我说?其实那缕残魂,弱得跟风中烛火一样,随随便便一阵风吹来,就该熄灭了。早就该散去,回归虚无,连一丝痕迹都不该留下。要不是她自己心里那股不肯放下的恶念,日日夜夜像喂养毒蛇般滋养着它,又怎么可能苟延残喘到现在?早化成灰烬,随风飘散了!现在受的苦,一寸一厘,全是她自找的!是她亲手将自己推向了这无边的折磨!”
说白了就八个字:咎由自取,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