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顾意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只怕你是等不到北狄王师了。”
她手腕一翻，一份军报被轻飘飘地掷于地上，落在端王脚前。
“北境八百里加急军报，不妨亲自看看？”
端王手下急忙捡起，他几乎是抢过军报，迫不及待地展开——
「北狄新王阿史那氏遇袭身亡！王庭大乱！」
猩红的字眼刺痛了他的双眼。
“假的，一定是假的，这根本不可能！”端王忽然道，“我知道了，这都是你伪造的吧！顾意，你休想拿这些骗到本王！”
“骗你？”顾意轻笑一声，缓步上前，“端王殿下，不知你安插在北狄的耳目，这两日可还有半点音讯传回？”
端王脸色瞬间微微褪去血色。
他猛地将军报撕得粉碎，纸屑如雪片般纷飞：“你放心，本王今日就算是死，也要拉你垫背！”
顾意却依旧从容，甚至有余暇理了理袖口，仿佛眼前不过是一场预演。
她今日敢孤身站在这里，早已做了万全准备。
就在端王冲至三步之内时，顾意指尖微抬，埋伏的人手即将现身的前一瞬——
“恐怕要让皇侄失望了。”一个沉稳冷静的声音，先一步自叛军后方炸响。
众人骇然循声望去，只见侧方紧闭的宫门轰然洞开！
楚望钧一身玄色轻甲，手持染血长剑，率领着黑压压的精锐禁军，潮水般涌入了透着血腥味的广场。
他步履沉稳，甲胄鲜明，整个人精神的哪里有半分被囚禁的狼狈？
“楚望钧？！你……你怎么会……”端王脸上的神色瞬间僵住，化为极致的惊骇，脚下踉跄连退数步。
他分明派人反复探查确认过，楚望钧被严密囚禁在深宫，插翅难飞……这怎么可能？！
楚望钧并未立刻理会他惊惶的诘问。
他的目光越过了混乱的叛军，精准地捕捉到远处那个素衣染血的身影，深深对视一眼。
那一眼，无声却重若千钧。
随即，他才转向面如死灰的端王，声音朗朗：“本王为何在此？自然是为了恭候皇侄你……自投罗网。”
他从后而上，一步步向前逼近，每踏一步，都带着无形的威压，禁军随之推进，与前面的顾意与黑甲卫形成合围之势。
“你与北狄伪王暗中勾结，输送铁器银钱，构陷忠良，更欲弑君谋逆，罪证如山！”
楚望钧的声音陡然转厉，他抬手，身后人立刻呈上一叠厚厚的文书，“这些，就是你通敌叛国、祸乱朝纲的铁证！”
其中有顾意连日来苦心搜集串联的以往的，亦有近日的新证。
楚望钧目光如电，扫视着惊慌失措的叛军将士：“尔等此番多受反贼蒙蔽，此刻放下兵器，陛下与太后仁德，可不予深究！若再执迷不悟者，皆与逆贼同罪，格杀勿论！”
许多叛军士兵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犹豫，随着第一声武器放下的的声音响起，军心瞬间土崩瓦解。
叮当之声接连响起，兵器落地者不在少数。
“胡说八道！给本王杀，杀了他们！”端王脸色煞白，歇斯底里地吼道。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和更多兵刃落地的声音。
“拿下逆贼！”楚望钧一声令下，气势十足。
禁军以及黑甲卫如猛虎下山，直扑端王及其负隅顽抗的死忠。
一场短暂的激战在广场爆发。
混乱甫一爆发，顾意便如离弦之箭般扑向端王身侧的姜云泱。
负隅顽抗的端王眼见大势已去，眼中闪过疯狂之色，猛地将小女孩拽到身前。
寒光一闪，匕首直刺而下！
“小心！”顾意疾冲上前欲挡，却见那满身血污的女孩竟用尽最后力气撞开了她。
“噗嗤——”
利刃贯穿孩童单薄身体的闷响，与背后楚望钧长剑刺穿端王肩胛的锐声几乎同时响起。
顾意踉跄接住那具坠落的小小身躯，颤抖的手死死按住她身上喷涌的鲜血。
那么瘦，那么轻的小孩，温热的液体却瞬间染红了她整双手臂。
“姐姐……别哭……”女孩沾血的手艰难抬起，轻轻摸上她颈侧那颗小痣，气若游丝，“泱泱知道……你不是她……”
怀中那点微弱的温热彻底沉下去时，顾意喉间猛地溢出一声如同野兽负伤般的压抑呜咽，声音几近破碎。
她以为自己早已孑然一身，可这个懵懂无知的孩子，这个因她而卷入漩涡的孩子，却在这一刻，用稚嫩的身躯和滚烫的鲜血，给了她一种久违的“家人”的感觉。
这感觉来得太迟，又太痛。
再抬起头时，顾意眼底所有的泪光已被烧干，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骇人的、淬了血般的猩红。
那里面怒火几乎要将人燃烧殆尽。
被踢倒在地的端王很快被数名黑甲卫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顾意眼中猩红未退，一把夺过楚望钧手中的长剑，朝着端王便是一通毫无章法的疯狂劈砍！
剑刃切开皮肉、撞上骨骼的钝响接连不断，伴随着端王的哀嚎，在血腥的空气中回荡，令人胆寒。
“太便宜他了！”楚望钧做了善后，从身后稳稳握住她失控颤抖的手臂，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冷静点，那孩子还有气息，我已命人急送太医院全力救治了。”
这句话如冰水浇头，瞬间唤回了顾意一丝理智。
“真的？”她挥剑的动作骤然僵在半空，呼吸渐渐平缓，只有紧握着剑柄的指节泛白的手，仍泄露着内心的情绪。
“我何时骗过你。”
一场蓄谋已久的叛乱，在血与火中顷刻瓦解。
楚望钧走到顾意面前，无视周围尚未平息的骚动，伸手用指腹轻轻拂去她脸颊沾染的血迹，低声道：“没事了。”
顾意望着他，千言万语堵在喉间。
楚望钧转身，面向被侍卫层层护住的太后、小皇帝以及惊魂未定的众臣。
他声音朗朗，清晰地传遍整个广场：“逆贼虽已伏法，但沉冤犹待昭雪！臣，恳请陛下、太后，为永安十六年蒙受不白之冤的科举舞弊案彻查真相，平反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