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宴被她点破,脸上的冷峻瞬间化为一丝无奈,坦然承认:“是,孤确实早有疑虑。”
这也正是他面露不满仍旧将青梧留了下来,表面上是碍于皇帝的脸面,实际上内心深处萧宴压根儿不鸟他,身为一国太子如果对自己宫殿的这点掌控力都没有那确实也不用混了。
楚寒闻言挑眉:“那殿下还对她态度如此之差,恨不得将‘厌弃’二字刻在脸上?就不怕打草惊蛇?”
萧宴闻言,非但没有反省,反而唇角勾起一抹带着狡黠的弧度,那“腹黑小狗”的本性显露无疑:“这,就是阿寒不懂了。”
“哦?”楚寒疑惑,看了看周围确信没人偷听以后示意萧宴继续说。
萧宴好整以暇地分析道:“你试想,在没有切实证据、仅凭直觉对她产生怀疑的情况下,若你是我,面对一个父皇莫名其妙塞过来、意图不明的‘侧妃’,你应当作何反应?”
楚寒下意识地顺着他的思路想下去。若她处于萧宴的位置,面对一个明显是监视、甚至可能别有所图的“赏赐”,以她的性格,会隐忍不发、虚与委蛇吗?不,那反而显得可疑。她会更倾向于……
“……表现出明显的排斥与抗拒,划清界限,甚至……像殿下这般,态度恶劣?”楚寒迟疑地说出了答案。
“没错!”萧宴抚掌,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这才是最合理、最不会引人怀疑的反应!一个被强行塞了不想要的女人、感觉被父皇操控的太子,若还能对她和颜悦色、欣然接受,那才叫反常,才更会让背后之人警惕,怀疑我们是否看穿了什么。”
他凑近楚寒,压低声音,带着点邀功的意味:“孤这般作态,正是为了麻痹她,让她觉得孤不过是个任性、易被激怒的储君,对她的‘真正目的’一无所知。这恶劣的态度,反倒是孤最好的掩护。”
楚寒听着他这番“歪理邪说”,仔细一想,竟觉得不无道理。她看着萧宴那副“快夸我机智”的表情,有些无语,又有些想笑。这家伙,果然内里是个黑心的,连生气都能被他演出一层深意来。
“所以,”萧宴总结道,语气带着点小骄傲,“孤对她态度差,非但不是破绽,反而是演技精湛的表现。现在,我们可以继续‘厌恶’她,同时暗中调查,看她究竟想玩什么把戏。”
楚寒默然片刻,最终只能淡淡评价一句:“殿下心思……甚是缜密。”只是那语气里,怎么听都带着点揶揄的味道。
萧宴却浑不在意,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能与她这般默契地联手对敌,哪怕前方是龙潭虎穴,他似乎也无所畏惧了。
……
深夜,太子殿书房内灯火通明。
萧宴坐在书案后,面前堆着些许公文,但他指尖轻敲着桌面,显然心思并不全然在此。
他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抬手轻轻叩了叩桌面。
一名心腹暗卫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内,躬身听令。
“去查清楚,今日傍晚在后苑嚼舌根的那两个宫女,背景是否干净,与……青梧姑娘是否有过接触。”萧宴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暗卫领命,迅速退去。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再度回转。
“回殿下,已查明。那二人入宫时间不长,背景清白,与青梧姑娘也无过甚交往。”
居然纯属巧合吗?萧宴心想。
他提起笔,在一张空白的笺纸上快速写了几行字,然后盖上自己的小印。
“将这张条子交给内务府管事。”他语气淡漠,甚至有些无聊,“既然他们并没有问题,便将他们打发回去吧。”
他处置得干脆利落,暗卫双手接过条子,迟疑一瞬,还是低声问道:“殿下,是否要……”他做了个封口的手势。
萧宴却摆了摆手,随即睨了他一眼,“不必。”然后又补充道:“别动不动打打杀杀的,你主子我是那么暴戾的人吗?”
难道不是吗?暗卫无语点头,但还是带着条子迅速离开,书房内重归寂静。萧宴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他深知,这只是开始。接下来的戏,还需要他和楚寒一起,唱得更加小心,更加精彩。他倒要看看,这位“青梧姑娘”,接下来又会使出什么手段。
大敌当前,不容他意气用事。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任由他人随意嚼阿寒舌根,更不意味着,他萧宴,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
时光流转,几日匆匆而过。期间,东宫表面风平浪静,青梧依旧安分守己,仿佛那日的流言风波从未发生。但萧宴与楚寒都清楚,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终于,建国日到了。
整个上京城张灯结彩,锣鼓喧天,空气中弥漫着喜庆与香料混合的气息。皇宫之内,更是装饰得富丽堂皇,流光溢彩。
夜幕降临,紫宸殿内灯火璀璨,觥筹交错,文武百官、皇亲国戚依序而坐,衣香鬓影,一派盛世华章。
萧宴与楚寒自然也出席了这场国宴。
萧宴一身杏黄太子常服,温润如玉,举止得体,与各国使节、朝中重臣寒暄应酬,无可挑剔。楚寒则身着朝天阙高级官员的正式礼服,坐在离他不远的位置,神色平静,目光偶尔扫过全场,带着职业性的警惕。
青梧作为皇帝亲口安排到东宫的女官,亦有席位,位置巧妙,既能观察到太子与楚寒,又不甚起眼,她依旧是那副低眉顺目的温婉模样。
皇帝萧长安高踞主位,皇后伴其身旁,笑容明媚,与京城贵妇们言笑晏晏。
开宴前,各国使节陆续入席。
作为大梁朝一大盛世,建国日中出席大梁的各国使节并不在少数,而其中最令人瞩目的就莫过于西域楼兰了。王子公主全部到场,可谓是给足了面子。
当西域楼兰国的王子与公主步入大殿时,楚寒的目光与那位薄纱覆面的楼兰公主有过一瞬的交汇。
公主露在面纱外的眉眼弯了弯,对着楚寒的方向,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动作优雅而迅速,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意味。
楚寒神色不变,只是端着茶杯的手指尖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以同样细微的幅度回礼,同时内心深处也有些无奈,多年不见,阿娜塔莎公主还真是丝毫未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