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芳菲对着燕彻执问出这种话，可是似乎并不执着于他口中的答案到底是不是肯定或否定。
她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端庄的笑容，但这笑容此刻落进燕彻执眼中，却并不觉得温婉柔和，沈芳菲倒更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般，一辈子规规矩矩，按照既定的人生路线，没有一丝纰漏长大的假人。
“表哥，芳菲从小就知道，自己将来要嫁给你，姑姑说，她也是一直这样告诉你的。”沈芳菲不等燕彻执回答，“命中注定也好，循规蹈矩也罢，无论如何，我们才是真正的夫妻。”
“我不介意表哥宫里那些莺莺燕燕，也不在乎谢妧迎与您之间到底有怎样的纠葛，我只希望，那些事情到此为止，表哥未来就和我一样，我们规规矩矩地成亲，然后好好生活，好吗？表哥，我一定会是一个合格的主母。”
这些话说得似乎很奇怪，但似乎又很有道理。
这个深墙大院里长大，两耳不闻窗外事，深居简出的女孩，此刻像是和她姑母一样，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让燕彻执看不清。
她和沈凌波的区别在于，沈凌波的面纱遮不住她眼神里的毒辣、悲伤，但这个女孩的那无形的面纱，却毫无破绽地包裹住了她整颗心。
“芳菲，你这么小，不要说这些。”
“下个月我们就大婚了。”沈芳菲答非所问，“表哥，我很期待。你呢？”
“……我也是。”
“那就够了。”
--
“查出来了！查出来了！”刑部一个主事兴高采烈、激动得不行。
他带着好消息回来，一进来就吸引了所有人，包括裴逸麟在内的的目光。
“真的查出来了？”
“真的、真的！”那主事说，眼中都是止不住的喜悦和摩拳擦掌，“我拿给宫中的绣娘一看，她便知道这是林州的绣法和布料！”
“林州！”众人惊呼起来。
裴逸麟看着那块布料，再次陷入沉思。
方才他从言啸川的拳头中找出这块，或许是二人纠缠时，言啸川意外扯下的衣料后，便立刻让其他人去找绣娘辨认。
因为这绣法一看便知不是京城的绣娘会用的绣法。
京城讲究精细，而那布料做工却处处透着粗犷。
“可是，这光知道凶手是林州人，也没什么用啊。”欢呼之间，有人说出疑虑，“林州那么大，那么多会武功的人，这也无异于大海捞针啊。”
此话一出，刚才喜悦的气氛全无，大家重新安静下来。
唯独裴逸麟眼中的火烧得更旺。
林州？
谢士津，祖籍林州！
“就是大海捞针，我们也要捞。”裴逸麟说，眼中的坚定愈发执着，“查，在京城的所有林州人都要查，近期进城和出城的，也不能放过！”
“对，别说大海捞针，就是浪里淘沙也要干，否则言主事，死不瞑目！”
这番话又重新点燃了众人的斗志，大家分头行动开始工作，着手开始排查。
自从裴川离开了京城，赵家的家主和主母不知有意无意，总是将裴逸麟留在家里吃饭。
今夜也是，赵明成直接拉着裴逸麟与自己同乘一辆马车，一起回到了赵府，说是谈公事，但一进门就把他按在餐桌前坐着。
“不知道我们家厨子做的饭，合不合你的胃口？”刘氏慈爱的看着裴逸麟。
她知道这孩子的遭遇后，总是忍不住怜惜。
“我好养活的很，什么都吃。”他说完，还看了眼赵明珠。
“你慢点吃。”赵明成忍不住提醒，“真怕你呛到了。”
“没事。”他朝着赵明珠傻笑两声。
然后想起赵明成说的“谈公事”，裴逸麟放下筷子，将今日所得全部说出。
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一直都知道谢士津毒辣，但是没想到恶毒到如此地步！”赵明珠恨恨道，“他这一路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将来他落网，怕是死千百遍都不为过！”
裴逸麟点头：“但是凶手的确除了这块黑布以外，没有任何纰漏。我们即便心中有数，但是想要用这些彻底将谢士津绳之以法，尚且道阻且长。”
“你说得对。”谢士津老奸巨猾，行事滴水不漏，如果仅凭一块布料便贸然指向他，不仅难以定他的罪，且还能让她有说辞称是有人栽赃陷害，或是手下的人私自行动。
赵明成说完，看向裴逸麟。
“此事不能着急，我们既然决定了此次将谢士津彻底击垮，那便徐徐图之。”
“或许能让谢士津先自乱阵脚。”裴逸麟此言一出，大家都看向他。
“此话怎讲？”
“谢妧迎女官落选，谢士津为了她对何宽行贿，此刻赃物和人证，全部都在燕彻执手中掌握着。”裴逸麟说，“人都是顾前不顾尾的，先让燕彻执把这个消息放出去，对谢士津进行诘难，将重心放在洗清行贿之罪上，给我们腾出时间去查言啸川的案子。”
赵明珠抬起头，声音有些讽刺：“这个谢士津，心狠手辣，对别人的孩子下如此狠手，对自己的孩子倒是豁得出去。”说到这里，她想起今日在沈家参加及笄宴时，“亏得我今日还帮谢妧迎解围，如今看来，她这种不仁不义之人的女儿，被如此轻视也是活该！”
“你去沈芳菲的及笄礼了？”
“嗯，和玉珠一起去的。”
裴逸麟点点头：“看见未来太子妃了？”
“看见了，是挺漂亮的，而且看着十分优雅。”赵明珠说，“但我总觉得，她的乖巧是假象。”
“为何这么说，可是你看见什么了？”
赵明珠摇摇头：“直觉而已。”
这顿饭脱离朝政后，逐渐变得轻松愉快起来。家人作伴，伴侣在侧，足以让一切烦恼抛诸脑后。
至于赵明珠的女官？
既来之则安之，有人有心不让她做，那便罢了，总之她探花之位是自己货真价实的才学。
旁的，任由他去吧。
只要自己永远是赵家的孩子，能够在父母膝下承欢，就都无所谓。